薛军人手充足,铁锨有限,故而不能两头并进,只挖了那么一条地道。
如今被炸塌了,辛苦三日全白忙活。
那楚霸王是怎么凭空出现在薛军地道里的?据探子来报,这几日安阳城里并无人出入啊。
但凡有脑子,稍加一思索,便可想到安阳城里也挖了地道。
崔无身为薛军当中第一流的军谋,以自身之智慧,帮薛军打下了不知多少场胜仗,眼下强攻不成,正是他该出力献策的时候,可他这脑子里委实没有良计。
一个神出鬼没的霸王,一个琢磨不透的炸弹,简直把他逼到了绝路。
继续往城下挖?不用说,一准会挨炸。
转过头去挖安阳的地道?无疑于大海捞针,太耽误事。
正当崔无闭门苦思时,薛进竟寻来了几个盗墓贼。
这几个盗墓贼原是合临人,合临古城,富饶之地,贵族下葬陪葬品极多,自然兴起盗墓之风气,合临府谢家本就是贵族世家,对其惩处十分严苛,通常要杖刑三十,再砍去双手。
盗墓贼们刚受完杖刑,还没等砍手,薛军就打进了合临,牢狱当中的壮年男子一律充军,他们不得不跟着薛军一路来到安阳。
这等牢狱囚犯充军的,多半要在交战时给西北将士做炮灰,没承想还有了用武之地。
薛进满意,盗墓贼们也欢喜,可谓两相皆宜。
“薛帅的意思是……”崔无问司其:“让他们去探洞?”
司其点点头说:“嗯,这些盗墓贼有专门探洞的法子,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寻出安阳的地道,到时杀进去,从头截住,我们这边照挖不误。”
“是了,如此甚好!”
盗墓贼打盗洞之前首先要探墓,用探条扎进土里,以此测量深度,只是他们随军而来,工具并不齐全,饶是军中铁匠抓紧锻造,也需两日的工夫。
等有了探条,再去寻安阳地道,又免不得耗时几日。
李善心急如焚,无奈除此之外毫无对策,只能加派人手去坍塌的土层中翻找楚熹引爆火药的线索。
而楚熹呢。
她觉得自己像鼹鼠成精了。
不,鼹鼠好歹夜里还出去捕食,她却是见天的待在地道里,偶尔出去梳洗更衣,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回来。
楚熹卖力,百姓们几乎拼了命,锄头抡圆了往土里凿,铁锨给足劲往土里送,稍微疲乏一点,动作没有那么快了,立马换人接手。
地道里的百姓越来越多,支线越来越繁复,真洞,假洞,洞中洞,最深的地方足有十米,连水井都挖出来了。
终于在开工的第八日,挖到了目的地。
“少城主,差不多就是这了,再往前便是常德往安阳去的官道,我们头顶是小檀山的山脚,从这里上去,翻过小檀山就能看到官道。”
“好!洞口做得隐秘一些。”
“少城主放心!找块巨石压上,堆些枯草,薛军准看不出来。”
薛进自打被偷袭了大营,在粮草一事上就很谨慎,从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薛军的辎重都是分批运送,每隔三两日便有一趟,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便是折损了也无关紧要,因此楚熹不急着动手。
眼瞅着要到年根底下了,薛进定然要犒劳将士,年前几日必会有一次大动作。
楚熹意图打劫……夺取那批辎重。
“我想着,薛进这么消停,八成在找咱们的地道,百姓待在里面太危险,先让他们退回去。还有,咱们往常德去的这条地道,无论如何不能让薛军察觉,堆一面土墙,伪装成死路,等用的时候再推开。”
“是!”
“这两日都警觉一些,不定什么时候薛军就找上门了。”
众统领纷纷笑道:“在这地道里,薛军可不是咱们的对手。”
楚熹也笑:“小心为上,总归是没错的。”
“我们自会小心,少城主早点回去歇着吧。”
“什么时辰了?”
“申时。”
“那我赶紧回去一趟,感觉已经好久没见过太阳。”
地下暗无天日,只靠油灯烛火照明,楚熹每次回安阳城都正巧赶上黑夜,当真是有三五日没见过太阳。
陈统领悄悄推了一把仇阳:“还愣着做什么,送送少城主啊。”
仇阳紧抿着唇,默默的站起身。
仇阳同样许久没从地道里出去过了,就算陈统领不说,楚熹也打算带上他:“咱们走吧。”
“嗯……”
“走慢一点,你步子那么大,我哪里跟得上。”
“知道了。”
众统领瞧着他俩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怪声怪气的低笑起来,陈统领笑得格外奸诈:“怎样,我说的没错吧,少城主不走,仇阳就不会走。”
“看样子仇阳是真对少城主有那份心思,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配不上呗,且不提安阳城富可敌国,单那楚家,祖上也是开国功勋,正儿八经的百年世族,咱们少城主又是城主唯一的嫡女,说天之骄子,金枝玉叶丝毫不过分,仇阳……我看不行,你往后可别瞎撮合。”
陈统领非常喜欢仇阳这话不多却很靠谱的性子,替仇阳辩驳:“怎么不行,大周王朝都要完蛋了,还哪来的百年世族,薛进,区区一西北荒蛮子都能占据南三州,统兵三十万,仇阳比他差哪了?”
“你这话说的可有失偏颇,薛进到底是西北王,岂是寻常荒蛮子能比拟的,仇阳若在外头,兴许能混出个名堂,在咱们安阳城,至多至多就是个统领了,配不上,配不上,怎么想都配不上。”
“哼,配不配得上又不是你说的算,少城主心里喜欢,谁能挡得了?”
“好啊,那你瞧着,少城主像是中意仇阳吗?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咱少城主成天在仇阳跟前,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却浑然不在意,有一点中意仇阳的意思?”
一旁的统领附和道:“是啊,你们还记不记得,薛进在安阳那会,少城主每每来府衙找他,都打扮的花儿一般,衣裳鲜少有穿重样的,时不时还涂个脂呀,抹个粉啊,你再看少城主来找仇阳,对比对比就晓得了。”
陈统领和薛进共事过,怎会不知楚熹如何对待薛进,他无可辩驳了,又很不甘心,便皱着眉头说道:“咱们少城主哪里都好,就是看男子的眼光不好。”
托他们在背地里嚼舌根的福,楚熹回安阳城这一路不停的打喷嚏。
“啊啾——”
“少城主是不是着凉了?”
楚熹揉揉鼻子:“没有吧,就是莫名想打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