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既出,帐内登时响起阵阵脚步声响,人影纷乱交错,彼此汗湿的衣料相互摩挲。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尤为刺鼻的血腥味道,和着满目猩红脏污的大小水盆,以及容十涟无法自控的虚弱哭声……一时间,场面简直骇得杂乱无章,印斟怀里抱着谢恒颜,完全不明白现状如何,但看容十涟目前的模样,好像更不适合贸然发问。
“到底怎么了?”印斟小声问谢恒颜道。
谢恒颜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彼时沾了满袖的血污,正迟疑该怎么与他解释,一旁忙进忙出的年轻大夫怀抱着襁褓前来,印斟余光瞥过一眼,就见那一处的血肉模糊,隐约能辨出一个婴孩的形,瞧着像是他们说的女婴,但再看得仔细些,似乎又不怎么像……因那体型未免太小了些,捧在手里小小的一团,甚至都缩一起去了,好似随时会被风给吹走。
“别看了,是死胎。”谢恒颜仿佛不忍心,伸手捂住印斟的眼睛,无限疲乏地道,“先、先出去吧,我好想吐……”
印斟二话没说,忙引着他转身,两人一并出帐去了。
厚重的布帘被掀开,里外仿佛被彻底分割成两个世界,在内充满鼻腔的那股血水与汗酸味,刚出门便被海风吹得四散,很快只留下海水带来的淡淡咸腥。
谢恒颜没走出两步,蹲下来,把脸尽数埋进膝盖里,却还能听见于那帐篷内间,容十涟近乎绝望的惨哭之声,伴随乌纳语无伦次的安慰,夹杂着悲怆至极的萎靡哭腔,就像在无形中铐上数道沉重抑郁的枷锁,简直压得人频繁喘不过气来。
“好点没有?”印斟也紧挨他蹲下,从腰上取过水囊,递到谢恒颜嘴边,“喝口水吧。”
谢恒颜嗯了声,接过水囊,咕咚咕咚仰头便开始大口地灌。
印斟道:“你慢点,颜……谢恒颜!”
“咳、咳、咳咳,你干嘛……”谢恒颜偏头骂道,“想呛死我吗?”
印斟抬手帮他擦嘴:“我让你慢一点,像丢了魂一样。”
谢恒颜刚喝完水,整个人就垮下来了,手脚发软地靠回印斟肩上,长声吁叹道:“我是真的差点丢魂了……从没遇过这种事情,简直了……”
印斟回头望一眼乌家帐篷的方向,估摸着里头还在闹个没完——至于谢恒颜说的死胎,他也只用余光粗略瞥过一记,压根没看清楚是甚么模样。
“闹了足足一整晚,最后就成这样了。”印斟道,“那孩子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宝宝才六个月大,心肺都没发育齐全。生出来一个血团子,皱巴巴的,手脚也有些问题,完全不是寻常婴儿的大小。”谢恒颜单手揉了揉眉心,神情十分地烦躁,显然不想回忆到孩子降生时的场景,“本来见到是女儿,大家都还很开心的……结果抱在手里,见它也不知道哭,一摸上去,连呼吸都没有。糖水姐姐当场就给吓到了,差点将孩子扔出去,幸好乌大哥接得及时……不然现在帐篷里,不知道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