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正文完】(作话附番外购买指南)

她苏醒了,不再只是闭着眼睛,不再只是无力又无助地躺在床上,不再对身边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睁开双眼,那双如夜空般漆黑,也如闪耀着无数星河光辉的眼眸再度注视着世间一切;

她揽着头发坐起身,揉了揉额角叹息着这段漫长的睡眠与等待,慵懒地舒展着四肢,如同在甘露中再度活过来的花重展芳姿;

她走下床,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仿佛是要查看在她沉睡的这段时间里,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似乎什么都没有啊,大概是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她百无聊赖地捧起侍从为她准备的一本书,坐在阳光正好、微风吹拂的窗边,翻开了第一页,随意打发这珍贵又平常的一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发现齐勒。

这是当然的,因为齐勒开着完美隐匿嘛。

不过她要是知道有个半精灵竟然待在她房间里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一切,一定会觉得这实在是太胆大包天了。

但她不可能知道,不可能发现,不可能对此做出什么感想反馈。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这只是齐勒的一个梦嘛。

齐勒又梦到了普莱尔维努斯。

他在去刺杀普莱尔维努斯的前梦到过她一次,那次梦境预告了他刺杀计划的不顺与未知;

他在刺杀普莱尔维努斯中途梦到过她一次,那之后阴差阳错看到雷维阿坦日记的他第一次决定放弃刺杀;

现在,他已然完全放弃刺杀计划了,那个吸引齐勒的悬赏单也失去了它的效力,毕竟悬赏令上写的可是“刺杀昏迷的维努斯大公”,而普莱尔维努斯如今已经苏醒,就算再有人张贴新的刺杀她的悬赏单,这回也不可能再有如齐勒一般的蠢人会揭下那张刺杀令,不可能再有人愿意去、敢去挑战全盛期的维努斯大公……

而在众位部下、盟友的保护下了解近来所发生的的一切的普莱尔维努斯,也许会听到曾有个妄图刺杀她的愚蠢半精灵,她应该会对此一笑了之,仿佛是听到了一个不入流的笑话吧。

更可能的是,普莱尔维努斯不会知道这一切,没有人会告诉她,她也不会去问任何人,因为这样一个连刺杀都没能坚持到底最后还仓皇逃跑的失败刺客的故事与她那些或波澜壮阔或让人无法理解但也依旧精彩的故事相比而言,实在是没有让她空出时间好好聆听的价值……

而齐勒,却再一次梦到了她。

究竟是为什么呢?

半精灵醒来的时候躺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他总是自诩半精灵的梦境都是有含义的预知梦,或者是“开启隐藏路线”的另一种意义上的“预知梦”,但梦它终究只是梦,不管齐勒愿不愿意,它都会跑到齐勒的脑海里。对于自己的梦境,对于自己的脑,齐勒却是完全无法掌控它们的。

但没有给予齐勒更多去思考有关梦、自我、人生等哲学问题的时间,哒哒哒的脚步声预示着有一头充满活力的小小野兽正向他奔来。

“齐——勒——”

在这头小小野兽刷得原地蹦起,准备来个高空坠落精准撞击齐勒腹部给他来一个亲切的早安问候加唤醒服务的时候,被她以为还在睡梦中的金发半精灵快狠准地伸出手抱住这团沉重又幸福的肉团子。

见“袭击”失败,肉团子也不气馁,她屁股上的短尾巴欢快地摇了摇,在齐勒“求你别”的眼神中还是啪叽一下揉上了半精灵那和她水嫩的脸蛋比都不遑多让的精致面庞,把好好的一个阳光美少年变成阳光·鬼脸·美少年,只是看到这滑稽的一幕,那双又圆又大的漂亮红眼睛就愉快地眯了起来,连带着尖尖的精灵耳都颤了颤。

这个既有着精灵的耳朵,也有着兽人的尾巴的小小的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红眼睛“恶魔”对齐勒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让我叫齐勒起来”

“嗯,”被揉搓成鸭子嘴的齐勒艰难地回,“这就起……”

小恶魔总算满意地放过了齐勒。

齐勒把这过于沉重的幸福小心翼翼往旁边一放,自己起来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心有余悸地道:“拉芙,我和你商量件事,以后不要那样砸我肚子上叫我起来了。”

天晓得第一天享受这个待遇的时候,齐勒简直怀疑自己受了这辈子最重的内伤。

拉芙看着齐勒,露出一个因为换牙期所以分外参差不齐的笑容,然后百米冲刺拔腿就跑出了齐勒的帐篷。

“可恶,这个小恶魔。”齐勒脑门爆青筋地捏紧了拳头。

那是小孩那是小孩那是小孩,不能打不能打不能打,你是美丽可爱善良的小精灵不能做这种事……

给自己做了好几遍心理预设,齐勒才能面色如常地走出帐篷,之前的那个梦,在这样一通捣乱下,也被现实的“沉重”击碎了。

贺珀在准备早餐。

贺珀这些年把那头漂亮的金色长发剪掉了,现在的头发和齐勒差不多短。

但是,尽管没有了那头和齐勒记忆里的精灵母亲一般的长发,微笑着转头招呼齐勒的贺珀却让齐勒脑海中那关于“母亲”的井不深刻的形象更加鲜明起来——毕竟,贺珀现在可真的是一个母亲。

就是……

齐勒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他实在想不明白温柔的贺珀怎么能生出那般堪比恶魔,不,比恶魔还可怕的小崽子。

等齐勒帮贺珀把早餐分到盘子里的时候,齐勒听到不远处的帐篷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哀鸣——在今天齐勒早上免于受难,但新的受害者还是出现了。

齐勒忍不住和贺珀说:“让拉芙悠着点,真不怕哪天她就没爸爸了吗?”

那个撞击的威力,实在不容小觑,作为刺客摸滚打爬那么多年,齐勒都能说那是他受过的伤中最严重的的那一类。

贺珀却一边温柔微笑一边用着十分让人可怕的语气道:“如果没有爸爸了的话,再换一个不就好了嘛。”

齐勒顿时偃旗息鼓,变得比鹌鹑更安静。

让人生很短阅历却很多的小精灵告诉你一个充满血泪教训的经验吧:永远不要掺和进夫妻俩的吵架中。

不多时,那个健壮的半兽人就抱着他那“沉重的幸福”,他家那恶魔般可怕又很可气的十分可爱的小崽子小心翼翼、畏畏缩缩地从他那临时搭起的简陋帐篷中挪出脚步,完全辱没了他威猛的外表,小媳妇似的走到早餐桌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看着根本没有打算同他说话的贺珀。

半兽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坐在齐勒身边,轻轻推了推齐勒的肩膀——差点没把齐勒推下餐桌,在半精灵沉默的红眼睛注视中,傻大个半兽人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自以为小声地道:“小舅子,你姐还生气呢?”

齐勒:“首先,别叫我小舅子。”

齐勒:“然后,谁惹她生气的你还能不知道吗?自己惹的自己哄去!”

夫妻俩的事俩夫妻内部解决,不要拉无辜小精灵下水啊!

那个叫“皮斯”的半兽人琢磨一番,觉得齐勒说得很是有道理,于是便把自己的娃往齐勒怀里一揣,自己蹑手蹑脚,一副谁看了都觉得他“不安好心”的鬼鬼祟祟模样,挪到贺珀身边,用那双和他女儿如出一辙的又圆又水润的红眼睛盯着贺珀看。

贺珀不看他,把身子转到另一个方向,皮斯就立刻也跟上,就像是给美丽的半精灵缀上了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搞得贺珀又气又无奈,最后甚至忍不住上手给他锤了几下,身材壮实的半兽人根本躲都不带躲的,只如初生幼兽一般眨巴无辜的大眼睛——一来二去再三,竟然把贺珀逗笑了。见状,仿佛得到了什么特赦似的,半兽人的尾巴欢快地摇了起来,和他女儿根本一模一样。

看着刚刚还在冷战,现在又不知不觉黏黏糊糊贴到一起的半精灵和半兽人,单身狗齐勒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早餐:这狗粮他吃了,真吃了,行了吧!

夫妻俩在那给齐勒放□□,他们的娃还要让小精灵连狗粮都吃的不省心:“齐勒,给我剥这个水果”

齐勒:“你带皮啃吧,你牙够利,而且掉了也没事。”反正新牙就要长了。

拉芙气呼呼:“皮很苦,不想吃,齐勒手巧,能剥得很干净。”

齐勒只能认命地放下早餐给这小祖宗剥水果,这小恶魔崽子才满意地咧开嘴笑开。

健气的半兽人爸爸,美丽的半精灵妈妈,他们那结合了精灵与兽人双重特征的混血小孩,还有一个蹭饭吃的单身狗半精灵小舅子,这四双红眼睛最后其乐融融地解决了早饭问题,平淡幸福地就像世上任何一个普通的人类家庭。

吃完早饭后,他们又踏上旅程。

轮到齐勒驾驶马车的时候,贺珀从马车里走出来,坐到他的身边。

这两个容貌精致甚至有些莫名相似感的半精灵无言地井肩坐立了一会儿,一齐眺望着前方的景色。

那一直闹腾的小崽子拉芙和她的爸爸皮斯应该是被叮嘱过,此刻分外安静。一时间,这里好像只有这两位半精灵,关系很难理清的,但此刻坐在一起只像一对寻常的姐弟似的贺珀以及齐勒。

最后还是齐勒先忍受不了沉默,率先对贺珀道:“谢谢你们前些日救下我。”

贺珀怔了怔,应该也是想到了他们那两人都没有意料到的再遇——

皮斯发现了倒在草地中的齐勒,他还以为这个半精灵是受了什么重伤,于是忙叫精通医理的贺珀过来查看。就在那样狼狈、仓皇、吵吵闹闹的声音中,那阔别十数年两个半精灵的两双红眼睛都含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惊愕,与对方对上了。

贺珀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齐勒,齐勒也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

看到对方的一瞬,就好像那遥远的,似乎已经被自己都淡忘的昨日鲜明地自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齐勒的第一反应还是想逃。

长大的他再没有小时候的厚脸皮,明白自己曾经的罪孽的齐勒光是想到他以前把贺珀当成是他们家的一份子的行为是多么令人作呕。

齐勒同样不敢见贺珀。

但是精疲力竭的半精灵根本跑不过身强体壮的半兽人。

皮斯很快就把齐勒打包扛回来扔到贺珀面前。

当时的拉芙抱着她妈妈的小腿悄悄打量这个长得帅气的半精灵小哥哥,问妈妈:“这是谁啊?”

贺珀下意识回答:“他是齐勒。”

半兽人这才发现这两位半精灵原来是认得对方的,当时眼神都犀利了起来:“你们是……”

齐勒差点没被不知道发什么疯吃什么野醋的半兽人拦腰抱断,贺珀连忙又气又急地打他,叫他放人:“你做什么,这是我弟弟!”

半兽人惊了一下,齐勒比他更惊讶。

之后就是意识到自己吃了小舅子醋的半兽人赶忙放下人然后两头跑地道歉,贺珀气呼呼地把齐勒搬上马车治疗,徒留半兽人抱着他的崽子顶着泪眼在马车外绕圈圈。

虽然后来,贺珀又立刻就被哄好了。

但那个时候,用生气掩饰自己内心震惊的贺珀和一直都没能回过神的齐勒在马车里只是安静地对视。

齐勒没有受伤,只是又饿又累,贺珀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她拿了一点水和一点食物,看着半精灵沉默地接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贺珀就在一旁安静地看他吃。

“吃慢点,吃太快对胃不好。”

齐勒的眼泪,竟然只是因为这一句和童年时听到的差不离的教训而掉了下来。

贺珀怔了怔,无奈地笑了:“我又没骂你。这么些年没见,你怎么变得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