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喜地望过去,出现在门外的却不是归来的player,而是村长的儿子——他认识他,总是嘻嘻哈哈地接近player,给他们送各种东西,看着就不像是安了好心的模样。
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当他被村长的儿子推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当村长的儿子开始撕扯他身上的衣服时,他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后,他的双手掐上了村长儿子的脖子,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对方的脖子就会像白天的马儿的腿一样轻易地断掉——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按压下去的双手却像绵软无力的婴儿的抗拒,除了引起对方的怒火,让他的脸上挨了对方几下外根本毫无作用,被人揪着头发往地上砸,大脑除了混沌以外,连对疼痛、愤怒、悲伤的感知都迟钝了。
为什么他要遭遇到这种事?
神明不是允诺了他所有的愿望吗?
一直以来盘旋于内心的疑惑再度浮现。
当村长儿子的尸体倒在他的身上的时候,他迷茫的双眼同拿着铁锹的player对上了。
她又一次见证了他的狼狈。
“我真的是被神明祝福,而不是被诅咒了吗?”
说完这句话,贪婪的人类落下了鳄鱼的眼泪。
我是真的见到了神明吗?
还是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疯子的痴心妄想?
我是真实地面见了至高无上的祂,还是一个傻呆疯子在肮脏的马厩中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
player给他拥抱。
player让他站起来。
最后,也是player放火烧了屋子。
赤色的火焰染红了她的面容,让她看上去就像是在红色之花的包围中一样美丽。
player牵起了他的手。
“你是被祝福了,我向你允诺,我同你一样听到了神明的声音。”
他迟来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对他说了这句话的player,在他眼中和神明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发疯,或者是整个世界都在发疯。
但只要player在他的身边,他就好像还能保持着那份理智与贪婪的心。
player有无数机会杀死他,在他们进行旅途的路程中,但她并没有那么做。
他们没有这个世界的金钱,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打劫,路上遇到的只有比他们更加贫困潦倒的人们——至少他们还有一身体面的衣服。
那些流浪者想上来抢劫他们的衣物,player打退了他们。
也没有用什么武力,只是她路上搜集来的石子,砸到人身上很痛,那些流浪者吃了几次亏,又发现除了身上的衣物外,这对不好惹的兄妹连糊口的食物都没有,袋子里鼓鼓囊囊的全是路边的石子而不是想象中的金银财宝,思来想去好像并不划算,也就放过了他们。
保护了他的player把手里的袋子扔给他,让他把那些小石子捡回来,她就坐在一边的草地上休息。
他捡一颗石子就会回头看一眼,确认player是否还坐在那里,就这么重复数次,player就扔过来一颗小石子,正中他的脑袋——她打人的准头几乎都是在他身上练出来的。
“快一点,不然天都要黑了。”
他笑着应好。
食物是player在森林里找到的果实和菌菇,这个世界的植物和他认知里的并不相同,在一次误食蘑菇产生了幻觉之后,之后的食物搜集都是由player完成的。
player其实是个有点懒惰的人,虽然她有制作陷阱捕猎小动物的能力,但她一般没有那个耐心等待猎物落网,不会跑的植物成了她首要的收集目标。
两个人贫穷得连一口锅也没有,果实清洗后就生吃,菌菇会埋在火堆的灰烬里烤熟,如果能找到调味的草料,也会一起埋进去。
夜晚到来的时候,他们会燃起火堆睡在森林中。虽然森林中有野兽,但是森林外却有看到他们两人就会起坏主意的人类。
他总是难以入睡,夜晚的森林看上去静悄悄的,对他来说却不是这样,间歇发作的【祝福】就像个定时炸.弹,有的时候他会觉得燃在面前的火堆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灼热,有时他又会听到森林中某片叶子上甲虫的脚步声。
他时而变得无所不知,时而又感觉世界上所有东西都能来伤害他。
在痛苦的时候,他会看着player。
她睡在火堆的另一面,面容的一半被火焰映衬得通红,另一半则掩埋在她的外套中,她闭着眼睛,呼吸匀称,咚咚的心脏声谱写成一首单调却又催眠的乐章。
只要看着这一幕,听着她的心跳声,他就好像能忍受现在的苦难,继而陷入沉眠。
忽然。
那个一直陪伴着他的心跳声消失了。
他猛地睁开眼,火堆燃尽的残骸还在冒着余温,但本该躺在那里的player已经不见踪影。
他坐在原地,如坠噩梦,想去寻觅她的心跳声,但是祝福又失去了作用,他再度变得迟钝的感官只能看到眼前的黑暗,听到宛如嘲笑的呼啸而过的风。
这个世界显得那么辽阔,阴森,恐怖,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草叶沙沙的声音。
“你没有睡着吗?”
player站在那里。
明明周边那么黑暗,火堆也熄灭了光芒,但他就是能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在黑暗中也像是在散发着光芒。
他就如看到黑暗中唯一光芒的殉道者一样向她扑了过去,生怕再慢一点,生命中唯一的光芒就要离他而去了。
player的手中捧着新鲜的果子,她说睡到半夜忽然觉得有点饿,就靠着记忆找到了白天采摘过的地点,寻了新的果实来。
“既然你看到了,那也分给你吧。”在这一点上,她从不吝啬。
他闷闷不乐地啃着果实,对她说以后都由他来捕猎吧,兔子也好鱼也好野猪也好,不会让player挨饿的。
所以不要在大半夜的玩消失吓他。
“我又不会丢下你,怕什么。”player的这句话让他躁动的心安顺了下来。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埋在心间更深的恐惧。
真的不会吗?
连神明都不能完美地履行自己的承诺,
她又用什么来保证这一点呢?
player不再有机会杀死他了,当他们被迎到维努斯府邸的时候,但是,他的恐惧却依然没有消失。
他恐惧着周遭的一切,恐惧着除了他和player以外的所有人和物,在此之前,他们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彼此,喂饱彼此,牵着彼此的手,向着不知在何方的目的地一路前行,重复着这样既不奇迹也不奢华的枯燥生活,仿佛走在既定程序上的人偶——但他却在那样的日子中品出了一种幸福。
对神明许愿的记忆变得很遥远,他的眼中只能看到面前的player。
但当维努斯公爵承认了他们的身份,路过的魔法师发现了他的惊人天赋,周边开始围上越来越多的人的时候,神明允诺的一切似乎都开始一一实现。
他没有感到开心,只是觉得恐慌。
他遍寻四周,却忽然无法在人群中找到player的身影——
他并没有向神明许愿过,让player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他并没有向神明许愿过,让player的目光永远放在自己身上。
他并没有向神明许下过的最重要的愿望,是……
神明的祝福是比恶魔的诅咒更加可怕的东西。
死亡,确定转生,给自己取名。
“欢迎你的到来,player,我可以允诺你的一切愿望——啊,但是,为了体现神明对你们独特的宠爱,你不能许之前的人许下的任何愿望。对方拥有的东西,你们绝对不会拥有。”
看着这边的少年露出了十分惶恐的表情,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被神明禁言了,属于他的许愿时间已经过去,现在留给她的,只有漫长的沉默与思考。
无法许愿高贵的地位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无法许愿无尽的金钱来支撑生活的安逸;
无法许愿高深的魔法天赋或武力来让自己增强实力;
无法许愿魅惑人心的能力来让自己轻而易举地得到万物的喜爱;
无法许愿超俗的智慧来为自己思考接下来的决策;
无法许愿不死的能力来增加读档机会……
要在那么完美贪婪的许愿后捡漏实在是件难事。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吧。
她对神明说。
“请给予我【沟通】的能力。”
看着她的神明,忽然露出了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满足你的愿望,祝你玩得开心,player。”
神明大约是希望他们自相残杀的。
所以才会给出那么过分的先行条件——
一人拥有的,另一人绝对不会拥有。
祂看上去那么无私博爱,却偏心地给予了其中一个人率先许愿的机会。
另一个人在听到先得到许愿机会的那个人把自己渴望的条件一个又一个率先占用,心中想必会燃起无边的妒火吧。
就算是最先许愿,占据了便宜大头的那个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player另有打算。
沟通:用语言,用肢体动作,用心灵。
很笼统的概念,没有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能不与他人沟通。
但如果,神明真的履行了他的诺言,那么沟通的能力将从hero的身上消失。
她张开眼睛,侧耳聆听,没有去看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的少年。
她起身,整理裙摆,没有对话,打算径直离开。
给自己取名为hero的少年拉住她的裙摆:“你要去哪里?”
原来还是可以说话的啊。
player转身,对hero,用着他们原本世界的话语——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语言,道:“你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他们以为这里进了小偷,要来抓我们,再不逃就等着被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