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维阿坦小姐只要求了一件事。
她需要与维努斯大公独处一段时间。
这本来是很轻易的要求,只要雷维阿坦小姐开口,没有人会阻拦她去探望维努斯大公,哪怕在传闻中她们二人的关系并不好。
但雷维阿坦小姐的要求是——大公的寝室里不能有人,大公的寝室外不能有人驻扎,不管是马其顿公爵还是瑞奇曼伯爵当时都不能在府上,就连西斯顿管家和布莱克侍卫长都必须被调出府。
这样的清空战场,就算雷维阿坦小姐起兴割下维努斯大公的头颅并抱着她一路舞到大公府门口,也没有人能第一时间跳出来抓住她这个刽子手。说她不是抱着什么坏心思,傻子都不会信。
但是被雷维阿坦小姐的言语感动地哭得稀里哗啦并被喂了无数个“只有雷维阿坦小姐才是和维努斯大公一条心”的洗脑包的齐勒“信”了。
不得不让人怀疑半精灵是否之前就曾在心底做过这样的企划——
马其顿公爵收到自己领地发来的“加急求助信”,身为贵族他有义务保护自己领地上的人民,虽然面色不好,但他还是带军队离开大公府的领地,只留下几个传令兵应急——很快就被雷维阿坦小姐安排的人打发到角落里去了。
瑞奇曼先生则是得知有人在瑞奇曼和维努斯大公联合开起来的银行里闹事,说自己是瑞奇曼的子嗣,自己理应有权利从瑞奇曼的账户上划下他几辈子都用不完的钱财。因为这是发生在维努斯大公领地上的事情,又考虑到事件的特殊性,瑞奇曼先生还是亲自动身前往一探究竟。
布莱克侍卫长则是得到领地上一处居民暴动的信息——不过还是那些混血与纯种的纠葛,维努斯大公容纳了越多种族生活在她的领地上,就会产生越多的摩擦——在这个维努斯大公不省人事的现在,只有布莱克能替她出面前去调解纠葛,必要时刚好武力压制暴动。
至于那个连齐勒都觉得高深莫测的西斯顿管家,则要替维努斯大公接待来自其他领地的贵族的使臣——虽然不知道就他那种说不了话看不到脸的状态是怎么接待来客的,但齐勒祈祷他们能谈得其乐融融,最好因为管家的状态难以沟通能花费上更长的时间!
一切就绪,齐勒确实地完成了他对雷维阿坦小姐的承诺。
于是府内的雷维阿坦小姐说:“大家都不在,那就由我去陪伴大公吧。”
等到雷维阿坦小姐进入大公的寝室后不久,就连海特都被府内员工出现事故的消息引了过去。
在走之前,海特把接下来的事托付给了颇得他信任的后辈——
齐勒对着房间里的雷维阿坦小姐说:“留给您的时间并不多。”
雷维阿坦小姐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足够了。”
普莱尔.维努斯就躺在那里。
方思特.雷维阿坦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在她脸上看出什么岁月的痕迹。
躺在那里的人没有在权力争夺中变得丑陋,也没有因为良知的谴责变得消瘦,她看上去还是雷维阿坦记忆中初见的模样——美丽的少女让人想把全世界都奉送到她手中——这也是雷维阿坦后来最害怕的模样。
当贴身的匕首从柔软的蕾丝中探出它冰冷无情的容颜之时,雷维阿坦轻声对那她许久未见的维努斯大公道:“你放我回去,你叫我过来,你早该想到有这一天。”
冰冷的刀光落在普莱尔.维努斯毫无危机感的沉静睡颜之上,她柔软的温热的呼吸落在刀身上,让冷冰冰的铁也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将她的睡颜和雷维阿坦的面容都映衬得模糊不清。
这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刺杀的现场,更像是两个美丽的少女之间较为过激的游戏。只是其中的一个已经再也无法给出回应。
举着刀对于一位贵族小姐来说也许是辛苦的活计,所以那柄匕首最后还是被轻轻放下了,但它的刀刃依旧对准维努斯大公的颈动脉——如果雷维阿坦真的把维努斯大公的头颅从她的身躯上割下来烧毁,那么就算大公府的人现在掏出那只冷冻海妖的心脏也无法将维努斯大公“复活”——再逆天的复活器也是有他的发挥限制的。
“你现在是不是也在嘲笑我呢,普莱尔。笑我到了这种时候都无法狠下心动手。”
“——不像你,就连自己的亲生兄长,你想杀,也就杀了。”
“就算再怎么模仿你,我也终究不是你。”
“我没法像你一样没心没肺,没法踩着你的尸骨如同你踩着希尔罗的尸骨一样上位。”
“我们究竟为什么会走到最后那样的,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不如说随着岁月的流逝,以前我深信不疑的那些记忆看上去都开始变得虚假。”
“普莱尔……”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雷维阿坦小姐苍白美丽的面容贴近床上的维努斯大公昏睡中依旧如玫瑰般娇艳的容颜,她们看上去是截然不同的硬币两端,命运却将她们牢牢地贴在了一起。
“你就这么希望让我杀了你,你就这么希望摧毁我吗?”
握着匕首的人对手无寸铁的人如此控诉。
“只因为在这世上只有我知晓你的罪。”
只因为只有方思特.雷维阿坦知晓普莱尔.维努斯不愿回首的过去。
“你想占有我,所以杀掉了你的至亲手足,我的未婚夫。”
雷维阿坦说出了让齐勒的眼珠都差点脱框的巨大真相。
“那是我与希尔罗结婚仪式的前天晚上,你来到我的房间——”
“我亲爱的雷维阿坦,你看上去很高兴。”
容颜美丽的恶魔这么笑着,她堂而皇之地坐在雷维阿坦的床上,膝盖上盖着雷维阿坦这次过来打算试穿的礼服。
雷维阿坦的第一反应是合上门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普莱尔.维努斯抚摸着那条由最巧手的工匠,最昂贵的布料,最美丽的珍珠花费半年之久缝制而成的礼服,纤白的手指揉捏着礼服上圆润的珍珠,竟然一时叫人分不清是珍珠更柔滑还是她的手指更白皙。
“明天你就要嫁给我的兄长,成为我的嫂子,我来看看你都不行吗?”
她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越靠越近的普莱尔.维努斯。
“嫁给我的兄长,成为维努斯夫人,你就心满意足了吗?我亲爱的雷维阿坦。”
看呐,她又在用这种蛊惑的语气对她说话了。
不能再被她愚弄了。
于是雷维阿坦说:“是的,我心满意足。”
听到了她的回话的普莱尔.维努斯却笑得疯狂:“我以前居然以为你只是欺骗他人,没想到你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真可怜啊,我亲爱的雷维阿坦……”
“你的人生将活在永恒的虚假与谎言中。”
“可我怎么忍心叫你落入悲惨的结局呢?”
“因为我,那么爱你。”
“你在说谎,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想占有我和你想占有属于希尔罗的爵位的理由是一样的——只因为你是一个天生的掠夺者。”
“如果当时……你就那么死掉,该多好啊。”
“这份痛苦也不会持续到现在了吧。”
现在是该做出决断的时刻了。
“……与其继续痛苦下去,还不如就这样直接杀死你!”
雷维阿坦小姐落下了眼泪,举起了手中锋利的匕首。
她的刀往维努斯大公的脖子上划去。
但当那冰冷的铁如她所愿的划开维努斯大公的咽喉之时,雷维阿坦的脖子先被划开了。
嫣红的,像是那个人喜欢的玫瑰一样的色彩铺满了整个视野。
雷维阿坦后知后觉地摸上脖颈,未尽的话语化作的气流自断裂的喉管中嘶嘶流出。
她最后的视野中看到的,是金发的半精灵那双像是维努斯大公曾经盛赞过的血色珠宝一样诡谲而美丽的眼睛。
齐勒看着雷维阿坦小姐的尸体,他知道自己的手上已经染上了鲜血。
事态超出了他的预料。
本来他打算让雷维阿坦小姐替自己完成“刺杀”,齐勒不介意把这罪过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去成功换取大笔的悬赏金。
但现在……
齐勒想到刚刚雷维阿坦小姐讲的话。
雷维阿坦小姐没能讲完她的故事,那些齐勒很想听下去的故事。
“明明讲故事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动手动脚呢。”
那个被雷维阿坦小姐认定为单纯好拉拢的半精灵这么苦恼地说道,哪怕她的刺杀计划完全是对方一手推促而成的。
让雷维阿坦有机会刺杀普莱尔.维努斯的是那个半精灵,在雷维阿坦成功杀死普莱尔.维努斯前将她杀死的还是那个半精灵。
如果雷维阿坦还能呼吸,还能睁眼,还能说话,应该会再给维努斯大公的罄竹难书的罪状上加上一条——
你看看你都吸引了什么疯子到你身边。
……不行,果然还是很在意。
齐勒想到雷维阿坦小姐卧室里的那个精致的箱子,那个看上去就埋藏了诸多秘密的箱子。
齐勒的目光落在雷维阿坦小姐一直拢的很高的衣领处。
半精灵小心地挑开雷维阿坦小姐生前决不允许他人触碰的衣领,打算自血污中挑出那根钥匙项链。
“……”
半精灵眨眨眼,刚刚割下去的时候太快了,齐勒完全没有注意到。
雷维阿坦小姐有着十分显眼的喉结。
似乎有什么……雷维阿坦小姐本人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暴露了。
做接下来的决定并不是很艰难的事——比起被不知道是谁的人指责亵渎尸体,制造了这具尸体的齐勒决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雷维阿坦小姐”保守的衣襟下不是引人遐想的女性柔美曲线。
他有着平坦宽阔的胸膛,
——就和齐勒一模一样。
……
一直在说谎的,背负着不可告人的罪孽的,究竟是谁呢?
齐勒看着那具已经不再说谎的尸体,又看向床上同样无法说谎(话)的维努斯大公,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回收。
齐勒从听故事的人变成了挖掘故事的人。
这一回有信息误差的是我们,齐勒因为雷维阿坦的某句话改变了主意。
不过这本质上是一次冲动杀人。
下一章正式展开雷维阿坦和大公过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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