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泽说的情深意切,环着我的那只手臂渐渐收拢,簕得我有点难受,我微微挣了挣,换来的却是他更用力的禁锢,生生将我拉入了他的怀中。
后背贴上那堵炽热的胸膛,我知道自己逃无可逃,便不敢再动了,生怕一动,江淮泽察觉出了我心里又滋生违抗他的意愿,盛怒之下,不管不顾的对我做出更加过激的行为来。
“宝贝,你挺聪明的,竟然会用瞒天过海这一招,还几乎骗过所有人,如果不是我的坚持,没日没夜的查看监控,我也差点着了你的道,这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了。”江淮泽似乎对我的顺从非常的满意,他喟叹着,继续在我的耳边诉说他怎样寻找我的过程。
“你最后的行踪是在一辆出城的出租车上,我哥他们找到了司机,找去了那个花鸟市场,可是那里的监控大多坏掉,有限的几个能用的监控,也没拍到你的行踪,于是他们去找李琪琪,因为你身边的人,除了李琪琪,没人会跟花鸟市场打交道。”
我心里一阵忐忑不安,没有想到这事还能牵扯到李琪琪的身上,不禁对她愧疚起来。
李琪琪不喜欢我和金蠡在一起,也憎恶前男友江淮沼,更厌恶嫁给江淮沼的何琼佩,甚至瞧不起肖家那些人,不管谁去找李琪琪,她都不可能会给好脸色的。
“他们当然不可能从李琪琪那里得到一丁点你的消息了,因为李琪琪从始至终也不知道你的消息,是不是?”
“可李琪琪越是表示不知道,他们越相信你就是被她藏起来的,尤其是金蠡,现在几乎每天都往李琪琪的宠物店跑,不仅如此,还带着那个小不点过去,想借小不点打感情牌,利用你对小家伙的爱,逼迫你现身。”江淮泽得意地低笑起来,显然,金蠡越在李琪琪那边做无用功,越不可能寻得到我,越浪费时间,他越高兴。
时隔两个月,金蠡与小砚砚的消息毫无预警的钻入我的耳朵,我的身体不禁窜起了一股暖意,然而这股暖意还没在体内凝聚成小火炉,融化我心头阴霾,便化成了一缕缕寒彻心扉的冷气,经由我的四肢百骸,毫不留情的将我的躯壳困囿在冰天雪地之中,任由我身体被严寒侵袭,啃啮……
原来,金蠡为了治好肖夙宸的病,不惜利用我对小砚砚的怜爱和关怀,逼迫我现身……
他还是如此的深爱着肖夙宸!
眼泪再次浸湿了我的眼眶,可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江淮泽的声音却还在我的耳旁聒噪。
“我哥跟我说,你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删除了你失踪那一天精神病院和银行的监控,报警之后,警察才从你的手机支付的详细里,还原了你失踪当天的行踪,你离开医院之后,去了精神病院,又去了银行,取走了金蠡转给你的20万,警察还是从你取钱后的时间段里,排查了所有经过银行门口的出租车,终于找到了那个载你去花鸟市场的司机。”
我发胀的脑袋一片迷惘,我失踪的那一天,相关的监控全部被删除?是谁做的?
戚三瀚的影子闪过了我脑海,羊城里,知道我的情况,又有能力删除精神病院和银行监控的,就只有他了。
他不笨,从我的闪烁其词里,知道了我面临着困窘的局面,不得不放下心里的怨恨,向他求救。
他也知道我好金蠡纠缠在一起的事情,羊城的上流社会但凡有点破事,都会被传得沸沸扬扬,然后经过好几个版本添油加醋的纂改,就会演变成了一部曲折离奇,匪夷所思的豪门恩怨史。
所以即使我没有开口求他帮忙,戚三瀚还是借用了尤女士的人脉,帮我清除了后顾之忧。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来来回回的将你坐出租车的那段视频看了无数次,你就坐在后座位,眼神迷茫,不知所措,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知道你不开心,很不开心,既然金蠡让你不开心,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可以让你开心,给你快乐,许你一生幸福,我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
他凑过头来,低喃着在我的耳边重复了好几句“可以的”的话,仿佛多说几遍,我就信了他的承诺似的。
“那条视频,我重复看了好多天,白天看,晚上也看,还是看不出你打算去哪里,我哥说我中了魔障,已经无药可医了,他打我,骂我,威胁我,可我就是放不下你,你坐在后座上想哭的表情,已经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完全没办法抹除了……”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似乎沉沦在痛苦的回忆漩涡里,不可自拔。
然而江淮泽声音猛然一振,往我的背挪了几寸,道:“后来有一天,我突然灵光一现,将当天拍到你的监控,全部调了出来,每一条视频,都看了无数遍,我不吃,不喝,不睡,自己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天了,呵,老天对我不薄,终于让我发现了问题……”
我混沌的脑海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江淮泽形容憔悴,胡子拉渣,和从前风流倜傥的他判若两人,是这么多天废寝忘食,看监控导致的。
可这又何必呢?
“我发现那条载你离开精神病院的公交车视频里,你坐到靠窗的位置时,眼睛盯着窗外,车移动了,你的视线也朝后移动,窗外有什么人在吸引你的注意!”江淮泽犹如福尔摩斯上身,洋洋得意地分析。
我眼前一片水雾,依稀看到了那天被自己所在乎的人伤害透了的我——
在我和肖夙宸之间摇摆不定的金蠡,看我一眼都觉得多余的肖夙宸,对我视若无睹的肖惟扬,听到了肖夙宸名字之后对我歇斯底里的妈妈。
被我珍藏在心里的他们,却不肯正视我一眼,在他们眼里,我形同透明人。
而我,在看到戚三瀚的那一刻,将我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我用尽了生平最残酷恶毒的语言,重重击垮了抱着美好愿望奔向新生活的戚三瀚。
我能感受到戚三瀚当时痛苦、绝望,哀莫大于心死的心情。
所以我上了公交车后,视线仍旧定格在戚三瀚的脸上。
没成想,竟然让江淮沼看出了端倪。
“宝贝,为了你,我第一次放低了姿势求人办事,呵,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龟蛋,把我跟家里人闹僵了的事捅了出去,那些从前讨好我的人,个个变了一副嘴脸,哼!”
江淮泽冷哼着,显然这些得罪他的人,都被他记恨在心里,日后再找他们算账。
“我找了很多人,好说歹说,才终于查看了那个时间段里,有一辆红色跑车刚好驶过精神病院门口,你说巧不巧,我在银行斜对面商铺的监控里,也曾看过同一辆车牌号码的红色跑车停在路边,你从银行走出来的时候,还往红色跑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淮泽是如此的心细,我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他都放大了无数倍去解读。
“顺着红色跑车这条线索,我查到了尤红翠,我以为,你是她看中的小白脸,我承认,我当时很生气,以为你宁愿被老女人包养,也不肯和我在一起!我很难受,那个尤红翠是个什么东西?又老又丑,一个连公司都上不了市的暴发户,凭什么跟我争你?!”
我微微动怒,尤女士虽然不喜欢我,可是也没有江淮泽说的那么不堪啊!
“后来,我又翻找了前几个月的监控,终于查到了开着跑车出现在精神病院里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新男朋友,一个叫复锦新的男人。”
复锦新,是戚三瀚现在的名字。
我不知道戚三瀚为什么放弃了“戚”姓,改而用了“复”,当初戚三瀚把他的新名字写给我看的时候,我一度错认成了“夏”,毕竟“复”字是稀少姓,或许,戚三瀚是想重新再来一次,彻底改过自新吧,就连新名字,也寄予了“奔向花团锦簇美好新生活”的意愿。
江淮泽显然也查到了复锦新就是戚三瀚,他低笑着,环住我的臂膀也稍稍松了一松,隔着被褥,握住了我抵在胸前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你看,无论你躲到哪儿,还是被我找着了,你也别折腾了,就踏踏实实的跟我吧,好不好?”
不!我在心底无望地回应着,却不敢喊出声音来。
我刚刚见识了江淮泽的狂躁和冲动的情绪,那几乎是我的噩梦,就在那个狭小的浴室里,他隐忍着,克制着,却还是对我做出了那种事情,现在是在床上,我就在他的怀里,我不知道如果我违逆了他的意愿,他会不会陷入失控的疯魔之中,届时的隐忍、克制全都消失殆尽了,只剩下原始的冲动,直接将我按在床上就地正.法了……
他绝对做得出来的!
想到那个可怕的后果,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栗起来。
“不要害怕,”江淮泽径直将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许,语气变得十分的轻松,又开始收拢了臂力,和我贴得更紧了,他在我的耳旁轻声安慰,“我家里人是不同意你跟我在一起,可是,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他们如果管得太过分,我们就离开羊城,去别的城市,帝都?申城?鹏城?要不每个城市都住一段时间,或者出国也行,常年定居国外,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手伸得那么长!”
江淮泽的声音悠长而深情,仿佛如愿的牵着我的手,漫步在了各个繁华而浪漫的城市街头。
“你想去哪个国家都可以,咱们买栋小房子,做个小生意,你要是喜欢小孩,就带上那个小不点好了,他虽然有点烦人,不过只要你喜欢,我就忍一忍吧,反正他长大了,总要离开你的,到时候你就又只剩下我了……”江淮泽沉浸在自己绘画的蓝图里,隔着被褥时而挠着我的掌心,时而抵紧我的手,似乎要表达执子之手的许诺。
我一阵恍惚,几个月之前,我也曾设想过自己的未来,带着小砚砚先回奚县,等安定下来了,再把我妈也接过去,然后一门心思的抚养小砚砚,看着他事业有成,和别人成立了小家庭,然后繁衍了下一代,我可以帮他带小孩,很多年之后,小侄儿长大了,我也老了,就不要拖累小砚砚一家人了,悄悄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自己一个人走完人生最后的日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原来有这么一个人如此深情的记挂着我。
哪怕是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我也会感谢他的喜欢。
可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江淮泽?
那久逝的青春校园里,不管是语言暴力,还是拳脚暴力,都已经在我的记忆深处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光是江淮泽的靠近,就足够让我胆战心惊,浑身发抖,恨不得转身远远的躲开,又怎么会回应他的感情?
这一夜,兴奋的江淮泽说了很多话,说的声音沙哑,起身喝了几次水,再躺下继续搂着我说个没完,低沉的音质隐约染上了一丝沙哑,格外的助眠,我渐渐放松了绷紧的身体,不久,困意也袭上了心头,竟然就窝在江淮泽的怀中沉沉睡着了。
或许是太晚才入睡,我睁开惺忪的眼睛时,脑袋还处于混沌状态,直到江淮泽的声音钻进了耳膜,我才彻底的清醒过来,身体不自觉的又绷紧了起来。
“宝贝,醒了?我买了早餐,快点起来吃吧。”江淮泽神采奕奕,一脚跨坐在床上,眸子里盛满了深情灼灼的光泽。
眼前的江淮泽焕然一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服服帖帖地下垂着,脸上的胡须渣子也修刮得干干净净,身上是搭配得宜的时髦衣服,不是昨天的那套,更不是我的衣服。
这样的江淮泽浑身洋溢着旧日倜傥的风流,仿佛昨晚落魄、邋遢的人压根不是他似的。
可仍旧是我害怕的江淮泽。
我半支起身子,下意识的朝一旁挪去,可当看到江淮泽沉下脸,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时,理智才回归身体,我停止了刺激江淮泽的动作,强制压下心中的恐惧,对他说了一声“谢谢”,才慢慢地掀被,下床,取了一套衣服,关上了浴室的门。
江淮泽没有跟进来。
我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浴室里多了好些奢侈名贵的东西。
牙刷,毛巾,电动胡须刀,洗面乳,香体·液……
沐浴露竟然是浴檀金!
甚至还有一瓶享誉全球的男士香水。
一堆上流社会人士才用的奢侈品,放在这个狭小老旧的浴室里,如此的违和,不相称。
我浑身升起了一丝无力感。
胃部隐隐翻涌起不适,我忍不住干呕了起来,随即,浴室的房门便被推开,江淮泽挤了进来,一边无措的帮我顺背,一边焦灼地问道:“宝贝,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我不着痕迹地挥开江淮泽的手,不愿跟他多留在浴室里,这会让我想起昨晚他对我做过的事情,于是匆匆漱了口,侧身绕过他,快步离开了浴室。
早餐是豪华的海鲜砂锅粥,伴有螃蟹、海虾等海鲜,任是谁,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可是现阶段的我闻不得海鲜味,更不敢吃螃蟹。
“我……我身体不舒服,不想吃海鲜粥。”我进了房间,取了衣柜里那个塞了现金和平板电脑的包包,紧紧纂牢,对跟在身后的江淮泽道,“你吃吧,我得去上班了,顺道在路上找些早餐吃。”
“你不舒服,还上什么班?”江淮泽从后面抱住了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刮了胡子的腮帮子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我的脸颊,“换一个工作吧,就换成……江太太这个工作吧,怎么样?我可告诉你,这项工作高工资,高福利,高保障,既名利双收,又稳赚不赔,可是很多人都想来应职的,而且还有内定的人选,可我不稀罕她们,我只稀罕你!高兴吧?”
“……”
有那么一瞬,我的心剧烈地怦跳起来了。
从有记忆开始,我便不停的劳作,那时年纪小,只能帮着爷爷奶奶给收来的纸皮分类,初中毕业后,因为还不够十八岁,只能进小作坊干活,像个骡子那样没日没夜的干活,却只拿到少得可怜的报酬。
后来到了羊城,除了高中时期,在金蠡的庇护之下,我安然舒适地念了三年书,可惜资质愚笨,考不上大学,也没有条件读职校,只能从事繁重的、冗琐的工作。
那段日子很累,常常加班到深夜,人困得睁不开眼,倒在床上便一觉到天亮。
即使后来带小砚砚了,我全副身心都投在小砚砚的身上,不得不辞掉工作,却也会去工业区的鞋厂领一些鞋面回来兼职,赚个小费,贴补一下奶粉钱。
或许只有逃离金蠡的这些日子里,因为有了那二十万做底气,我真正过了两个月的清闲的生活。
每日除了学画,便是养生,休息,日子很恬和,却不滋润。
一来,潜意识里总是害怕会被金蠡和肖家找到,二来,以男子之身怀孕,我不知道腹内的小家伙会不会成型,是不是健全。
我甚至没有去做过产检。
我还担心,将来去医院生他时,会不会被医生当成了怪物抓去解剖室。
我担惊受怕,惶恐不可终日,却在江淮泽找过来之后,听到了他深情缱绻的一席话。
江淮泽要我做他的江太太……
我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禁锢我的手臂。
或许是我用力很轻,江淮泽并没有为难我,很不情愿的松开了钳制。
“我要上班了,不然会迟到的。”我故作轻松的诱哄道,“你不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么?就在这里补够睡眠,等我回来……”
我话音刚落,手臂倏忽被狠狠的抓住,身体一旋,已经被江淮泽转了过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江淮泽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我的后脑勺,将我拉近了他的身边,他俯下了头,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唇。
我发颤的手抵在了他的胸口,察觉到了他那嚣张的东西已经蓄势待发,抵在了我的身上,昨晚的记忆涌上了心头,我慌乱地挣扎着,故技重施的咬了他一口。
江淮泽闷声哼了一声,意犹未尽的放开我。
“你真属狗啊!”他用舌尖扫过伤口,大概是真的痛,他皱了皱眉,用拇指揩去了嘴角的血迹,无奈地道,“下次能不能别这么用力啊?”
“我……还没习惯……”我垂下眼睑,语焉不详回答,心里只想稳住他,然后快点摆脱江淮泽的纠缠,逃得远远的,我便自由了。
我甚至都没发现,被江淮泽再次吻住,竟然没有反胃呕吐了。
江淮泽显然踏入了我设下的圈套,舒畅而低沉的笑声在我耳旁响起:“好,我会等你习惯的,要不,咱们每天练习个七次、八次,你就习惯了……”
我吓得一个哆嗦,抬眸狠狠横了他一眼。
江淮泽哈哈一笑,眉角眼梢写着欢畅淋漓,一手慢慢抬起,落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
“别闹了,我真的要上班了。”我躲开他的手,慢慢走到玄关换鞋。
“我送你。”江淮泽乐滋滋的随着我走到了门口。
我细不可察地打了个哆嗦,心里不确定,我设的圈套被他识破了?
我紧张地捏住包包,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闪过了许多自救的方案,是现在冲下楼去,寻求别人的帮忙,还是带着江淮泽到了一个人来人往的闹市,然后伺机逃跑?
可我体力不如江淮泽,腿也没他长,一旦被他抓住,后果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承受不住他暴虐之下的一记重拳。
如果那一拳是打在我的腹部……
我全身不寒而栗,腹部的小家伙肯定也承受不住那样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