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巨大的恐惧说笼罩,来自江淮泽施与的阴影在我的脑海里无限扩大,眼前浮现出高中时那扇被江淮泽一脚踹倒在地的教室门,还有别墅里那扇被他一拳震碎了的玻璃门,记忆的满地冷光幽亮的碎屑,刺眼的滴滴血迹,无不告诉我,门口的江淮泽到底有多暴戾蛮横!
眼前这扇单薄得不堪一击的木板门,根本抵抗不住江淮泽的一个拳脚!
惊慌无措的我早就乱了章法,脚步仓皇的朝后挪去,可是租房就这么大,我又能退到哪儿去?
我甚至后悔为什么不租住一楼,那样,我就可以从窗户或者阳台逃走了。
一股绝望从心底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我的目光落到了那部斑驳了颜色的座机上,报警?不!不能报警!金蠡和肖家一定把我的失踪汇报给了警方,一旦招来了警察,我的信息难免会曝光,就再也藏不住了……
我飞快躲入了房间里,将平板电脑塞入那个装着巨款的包包里,耳旁的敲门声升级成了砸门声之后,我困兽似的在房间里打转,房间的这扇门比大门还要破旧,门柄松松垮垮地耷拉着,早已经失去了反锁的功能。
我抑制不了恐惧的心理,发颤的双手落在衣柜上,如果把它抵在门后,兴许还能拖延一下江淮泽的脚步,可是,它和那张老式的床一样,都是实木打造而成的家具,古旧而笨重,我根本挪不动它!
我全然没了主意,只将后背紧紧抵在单薄的门板上,打颤的双腿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整个人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里滴落了下来。
楼里的隔音很差,周围又那么安静,“砰砰”的砸门声回荡在夜空里,犹如炸在身旁的冲天炮,这动静触怒了楼下的夫妻,张女士一改先前温和的语气,音量拔高了些许:“还有完没完了?小孩明天还要上学呢!”
“张姐,对……对不起……”我抹去眼角的水雾,慌忙跑到窗户旁,冲着楼下道歉。
楼下的夫妻显然还余怒未消,没有回应我。
震动耳膜的“砰砰”砸门声倏忽竟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了。
如果不是渺远的地方传来一两声狗的叫声,我以为时间已经定格成了永恒。
我怔怔然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门外毫无动静,仿佛刚才的所有响动都从未出现过似的。
江淮泽……离开了?
理智告诉我,那个人不把我弄得遍体鳞伤,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门外真的一丁点的声响也听不见了……
蓦地,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江淮泽不会是找楼下那对夫妻发泄怒气了吧?
毕竟刚才张姐的喝骂,门外的江淮泽一定听到了的!
那个人是在江家长辈的溺爱中长大的,向来无法无天,睚眦必报,什么时候吃过亏?怎么可能忍受得了陌生人的喝骂?
想到江淮泽暴虐的脾气,我无法将自己当成鸵鸟,永远龟缩在这间并不牢靠的屋子里,假装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楼下那家人脾性再好,可当家门被一个陌生人无端踹坏了,骑到了头上撒野,任是谁,也会愤怒、打电话报警,甚至上升为武力捍卫家园啊!
无论是哪个结果,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我无暇多想,已经迈出了房门,空寥寥的客厅里回荡在壁钟“滴答,滴答”流逝的声音,仿佛在催促我不要再犹豫,我咽了一口唾沫,攥紧了拳头,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奔向了大门。
拧开门的刹那,楼梯橙色的灯光被一堵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逆光之下,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野兽饥饿的目光,冷幽幽直勾勾的盯着我。
是江淮泽!
他静静地杵在门口,像一头正在狩猎的野兽,耐心十足的蹲守在我的必经之路,不从离开过!
我为我的愚蠢而买单,这个人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我!
我吓得浑身发抖,六神无主,脑海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却本能地甩上门,试图将不逐之客永远的拒绝在门外。
我没有想到,江淮泽竟然毫不迟疑的将手抵在门框里,门甩上的那一刻,他的手被狠狠夹住了,他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推开大门,眼睛追逐着我,看也不看一眼被夹伤的手,跨步缓缓挤了进来,又不紧不慢地关上门,随后“咔”的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反锁声钻进耳膜,却像天际劈响的闷雷,让我魂不附体。
江淮泽阴戾的表情太骇人了,我吓得几乎停止了呼吸,脚步踉跄着奔回了房间,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滚下了脸颊,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扇单薄得不堪一击的房门,认命地等待着步步紧追的江淮泽破门而入。
然而那扇门却安然无恙。
明明是一扇上不了锁,一推就开的门。
我提心吊胆地等了好一会儿,房门仍旧纹丝不动,像一道险要的关卡,阻住了江淮泽的入侵。
我一阵恍惚,依稀有了一个错觉,江淮泽已经厌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自己一个人走了。
我不敢靠近那扇充满危险和未知的门,手不自觉的护在小腹上,发紧的喉咙滚了几滚,才艰涩地吐出一句话:“江淮泽,你……你还在吗?”
“嗯。”门外的江淮泽应了一声。
他果然还守在门外!
“你……你到底想怎样?”我揪紧慌怕的心,慌怕的问道。
“我饿了,你煮碗面给我吃。”江淮泽似乎就贴在门边,声音极度的轻柔,毫无攻击性,犹如低空掠过水面的蜻蜓,只漾开一圈浅浅的水晕,根本掀不起波澜。
好像他的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面前,就真的是为了吃一碗我煮的面似的。
我茫然地睁大眼睛,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下意识的想拒绝江淮泽莫名其妙的要求,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下去。
从前无数的经验告诉我,这个人不能直白的违背、反抗……
不然他又会像一个狂躁症患者,不断地毁坏东西,来发泄内心的狂躁不安。
江淮泽现在没有使用暴力,即使后头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我,就目前而言,是一件不算太坏的事情。
况且,他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冲着我而来的,不会像金蠡和肖家那样,一心只想我给肖夙宸捐赠骨髓,危及我腹中的宝贝。
“吃完面,你就走?”我颤声问道。
门外的江淮泽没有回答。
我也不敢和他讨价还价,深呼吸了一口,开门闪进了厨房,刷锅,烧水,放面,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即使没有回头,我也知道江淮泽就倚在厨房的门口,野兽似的目光不曾离开过我的身上,俨然将我当成了他利爪之下的猎物,正比划着哪个部分比较柔软,更容易下口……
心惊肉跳的我哪还有心思煮好面?
那时的我,心里甚至冒出了一个阴暗的念头,要是厨房里备有让人吃坏肚子的药物就好了……
几分钟后,我端上了一碗刚刚煮好的面放到江淮泽跟前时,他接过了碗筷,也不顾汤汁的滚烫,埋着头,像饿极了似的,丝毫不顾矜贵的绅士形象,大口大口地吸溜起来。
仿佛碗里盛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然而那是一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清汤寡面,只放了少许的油和盐,没有其它的佐料,连荷包蛋我都没加一个,即使冰箱里囤积了不少新鲜的食材。
偏偏江淮泽一口气吃下了两碗,还意犹未尽。
我端上第三碗的时候,他终于放慢了吃面的速度,没再像刚才那样狼吞虎咽了。
这个时候的江淮泽意外的安分,眼睛平和下垂,敛去了让我生畏的寒光,一声不吭的吃着,我可以放心大胆的打量他。
白炽灯光下,他顶着蓬乱的头发,面容憔悴,胡子拉渣,像许久没有梳洗修理过,和从前风流倜傥的他截然不同。
他身上的衣服倒是和从前一样名贵,只是西装外套不翼而飞,领带也不知丢到了哪里去了,领针、袖口等彰显身份的小饰品也没了踪影,白色衬衫的领口皱巴巴的一团,似乎很久没有换洗过这一身衣服了。
尤其是拿着筷子的右手手背上浮起了一条拇指般粗的血痕,嫣红一片,那是刚才被门夹住的地方,两端破开了皮,淌了血,伤势虽然不重,但是裂开的伤口高高肿起,一时难以愈合,他使用筷子的时候,撕裂的伤口渗出刺眼的血滴。
我不知道江淮泽此前经历了什么,导致现在的他看起来,是如此的狼狈、落魄。
可是,他的手背是我弄伤的,虽然是他擅自将手抵在门框里造成的。
我取出了酒精和几块创可贴,递给江淮泽,那是今天郑常健搭建花盆时,我怕他受伤,外出采购食材时,顺路去了小超市里买了些药品,没成想郑常健用不上,江淮泽倒是用上了。
江淮泽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我,没有接我的创可贴,而是摊开受伤的手背,得寸进尺的让我帮他处理伤势了。
我有点懊悔自己的软心肠,这种祸害千年的人,只是破开一块皮,流几滴鲜血而已,又不会细菌感染,我为什么要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