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宋君山“噢”了一声,收紧钓竿,拉扯着鱼线另一端与他无声较量的对手。
“看来是条大鱼,今早出门前那小子还说我一定钓不着呢,这不就自己上钩了。”
宋君山对姜惩眨了眨眼,“帮我钓上来,它就归你了。”
其实姜惩对这条鱼根本没有兴趣,现在也提不起一点儿玩乐的兴致,可看宋君山一脸跃跃欲试,他又不想扫了这对父子的兴。
最后宋君山满载而归,分手前依约把那条足有六斤的鲤鱼给了姜惩,给老婆打电话的时候就像个邀功请赏的孩子,说什么今晚要浪漫的烛光晚餐,夫妻一起过二人世界,才不带儿子玩。
别看宋君山连儿子都已经那么大了,人却像个老小孩似的,姜惩看着他,忽然有些说不出的羡慕。
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自己的未来能和爱人携手终老,到后来,一次次被现实击垮的他只想过好当下的每一步,开始恐惧展望未来,扼杀了所有的希冀,那份美好的设想,他从来是吝于给予宋玉祗的。
并非那人做错了什么,只是他,太胆怯了。
姜惩久久不语,宋君山也便沉默着陪他走过了漫长的一段路,临别前,一语唤醒了沉眠已久的孤魂:
“记住,男人在爱情里永远风华无双恰少年。”
风华无双,恰是少年。
他望着宋君山的背影,出乎他自己意料地叫住了对方:“伯父……如果你看到他了,可以帮我给他带句话吗?”
宋君山回头,笑眯眯地说道:“我会叫他回家跟你吃饭的。”
有这样开明的父母是一生之幸,姜惩似乎能明白,为什么在感情里总是占据主导的宋玉祗会这般无所畏惧地追求真爱了。
反倒是他这个无拘无束的一直唯唯诺诺,丢人死了。
他拎着半死不活的鲤鱼,跟那双无神的眼睛对视着,这辈子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想活下去。
“老子跟你不一样。”
他自顾自地念叨着回了住处,宋玉祗果然体贴,顾虑到他暂时还不愿与人接触,便在远离众人的后山给他找了偏僻的空房,除了换药的护士和打扫的保姆外没有外人打扰,他自己也落得清静。
太久没有下厨,总归有些手生,这一次姜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连鱼片的厚度都控制在了不超过2mm的误差范围,他自己尝不出味道,便计算着米水的比例添加调料,手指沾着水在窗玻璃上列着算式。
等算完了,擦去了那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外面忽然顶上一张俊脸,吓得他差点儿叫出声来,随后一巴掌拍上了窗子。
“你要吓死人啊小玉子!老子魂儿都要被你吓没了!”
宋玉祗“噗哧”一声笑了,进门先把他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儿。
姜惩臊得老脸通红,一想到下午和宋君山的对话就越觉得愧疚,情不自禁想远离他,“你干什么!大白天别动手动脚的,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放心,不会有人看到的。”宋玉祗飞快地在他鼻尖上啄了一下,看他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更有恶作剧得逞的快感,不过他很快眼中的光彩就黯淡了下来,“你见过我爸了。”
“嗯,伯父人挺好的,看起来年轻,心理更年轻,我都忍不住想要个爹了。”
姜惩说的是心里话,在宋君山提到他父亲姜誉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段未曾设想的故事,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些复杂的爱恨情仇,能像正常人家的父子一样享受天伦之乐,他们的人生会不会都走向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结果?
好在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任何假设,转瞬即逝的遐想后他能立刻回归现实。
他没想到这短短一瞬的迟疑会让宋玉祗那么不安,迫不及待地搂紧他,额头抵在他肩头,不肯让他看到神情也不愿撒手,生怕他跑了似的。
“惩哥,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阻碍,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我答应你,你想要的一切,能给的我一定给你,不能给的我会为了你去争取,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把这些问题都解决好,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这哀求的语气刺痛了姜惩,鼻尖一酸,差一点儿被他说得破了防。
“你小子……”
分明对不住他的人是自己,他怎么能……怎么能说出这种让他无地自容鬼话来。
“我……先吃饭吧,我给你煲了鱼汤。”他想拍拍宋玉祗的肩膀,想起那人的伤,手便停在了中途。
他一直不曾提起他的伤,并不是真的不在意,只是怕自己的过度关心反而引起那人敏感,便一直是在暗中观察他的伤势,从他上臂活动的幅度来推断他恢复的程度。
宋玉祗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抓着他的袖口不肯撒手。
他记得睡前那人给他打了一针止痛,就在床边守着他入睡,偶尔他会痛醒,每次醒来,那人都会搂着他温言安慰,哄他再次入眠,现在想想,他何止一夜未眠。
姜惩被他逗笑了,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乖,听话,快把碗筷拿进去,我难得这么用心下一次厨,不好好吃饭看我不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