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娉婷叹道:“洛阳流转这么一句,生男犹得嫁比邻,生女埋没随百草(2)。千户高媛可知道,楼兰的琥珀泉边,埋的可都是大顺女儿骨!”
我把酒煮在铜炉中,不在意地笑道:“我就是个江湖刀客,被招安了,归顺朝廷养活自个儿,大顺朝的兴衰,可轮不到我置喙。”
“你不是。”赋娉婷丝毫不惧我的恶名,眸子晶亮望着我,“戚千户流转江湖时,可凭借一柄九亭连弩称霸蜀中;如今归顺朝廷,自然可以搅动天地,翻云覆雨。”
奈何我是长帝姬的人,我要做的事,是助长帝姬夺得江山,不是为大顺开太平。
大顺太不太平,与我何干?
我再翻动书卷,后头的笔墨更是触目惊心:疆陵颗粒无收,人相互食,老弱病残被称作“两脚羊”;梁州悍匪盛行,民不聊生,青天白日都不敢出门;临安的一伙儿贪官分赃不均,竟为争银两闹到了东宫。
她们闹到东宫,赵福柔是如此发落的:“都是同僚,不要吵不要闹,不要喊不要叫,你俩把贪来的钱平分了吧?”
我对赵福柔肃然起敬:“好个储姬殿下。”
赋娉婷切切道:“我收录的这本载录,根本送不到陛下跟前!宫中权宦当道,狸奴那阉奴把持了半个朝廷,哄得陛下整日饮酒作乐!”
我宽慰她道:“这本载录便是送到陛下跟前,她也管不了。”
赋娉婷一滞:“……”
我望着扶摇升起的酒烟:“陛下宠信阉奴,咱们这些远臣,有什么法子?”
赋娉婷挺直腰肢,她的身形似水仙花般清雅出尘,言语不卑不亢:“娉婷以为,世上之人,分为蚍蜉与鸿鹄!那我等虽为小臣,但既能登上天子堂,便算是人中鸿鹄。既然如此,你我便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