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片刻,张了张嘴,道:“……我记得。蔚迟。”
蔚迟忽然起身抱住了他。
他隔着蔚迟的肩膀看到,医护人员们欢呼的欢呼,鼓掌的鼓掌,也有跟着哭的。
可他依然觉得不真实。
蔚迟的眼泪落在他的头顶,像打雷一样响。
他时常感到疼痛。
从四肢百骸各个地方传来的、没有来由的巨大的痛楚。
金医生说是神经痛,虽然他的身体已经用现在最顶尖的科技修复过了,但他的大脑还记得灾难降临时的那种巨大的痛楚,他也许需要花一生的时间与这种疼痛战斗。
可这不是他最大的问题。
他趁蔚迟不在的时候单独向金医生咨询:“我并没有忘记任何事,相反,我记得更多……在你们看来并没有发生的事。比如?比如……我记得我没有上那辆车,我参加了父母的葬礼、在棚子里跪了一晚上,之后又带回了他们的骨灰,是蔚迟来接我的,我把他们埋葬在老家的山坡上……后来我上了高中,和蔚迟在一个班,因为蔚迟跟校长说他们不收我的话他就不去那个学校……我们在林荫道上手背碰在了一起,我、我……”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的成绩一直是吊车尾,但蔚迟是第一名,我很苦恼……因为他肯定可以去首都,名校都要抢他,可我上一本线都够呛,我觉得我和他就要分开了,有一天晚上居然是哭醒过来的……咳、咳……果然,一模刚过,蔚迟就拿到了科大的通知书,我英语31……要我说,他、他完全可以冲清北的……”
“小纪。”金医生语气温柔地跟他讲,“咱们人脑,是非常神奇的东西……科学家至今对它的了解和开发还不到必须掌握知识的1。你这个情况呢,也不是个例,但也没有科学论证过的解释,我只能凭我的经验和想法给你解释一下——你知道,你在国内已经被诊断为‘脑死亡’了,就是说,你的意识活动已经停止了。这中间过了三年,那这三年里,你的意识去哪里了呢?我们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也许它在仪器探索不到的地方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