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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含笑看着相辜春,明明在笑,眼底却有水光,以及那已被岁月冲开的怅惘,“你问我为什么惘然,我给不了照本宣科的答案,但也许是因为,我有那么一点儿孤单。”

他轻叹一声:“一百年呐,多么的长。”

一百年,本是凡人一生寿数,是修士的弹指挥间。

相辜春从老先生的学堂走出来,陌生的情绪胀满他的心房,沉甸甸令他喘不过气。

相饮离听罢他的讲述后,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轻声道:“你作何想呢?”

“人似乎很害怕孤单。”相辜春如实答他,“一个人幽居独处会孤单,许多人热热闹闹也会孤单,我坐在房顶上瞧天边云彩的时候,太清的师兄就说我看起来形单影只,十分孤寂。”

他拧眉头不解道:“可是既然无论怎样都是孤寂,天长地久在邪流乱世中不过浮萍落花,何必与人结交,再去添更多的孤寂。”

相饮离颔首道:“你悟得不差,只是还没有透。”

但相掌门又未给他更多的指点,只是道:“人便是这样复杂,为师希望你通透人情,不受人欺负,可是一想到如果有一天为师不在,留你一人,我又希望你永远不要透。”

“为什么您会不在?”相辜春眼底清澈一片,他不是孩童般的天真稚嫩,问的真切。

他体内相饮离的一缕魂魄必然会回到本体之中,他归魂散体,也便不会理解师尊所言的这个假设。

相饮离不语,温声笑道:“那我希望阿雪能自己寻到答案。”

又过百年,当相辜春被相饮离从邪流浪潮将要淹没的山洞传送出去时,他其实都未能明晰师尊话中的那个答案。

不过那时他已是名动天下的含山有云的大弟子,与虚步太清的周凌并称双绝,周凌除剑圣威名外,还有个含山掌门继承人的名头。

而旧伤难愈令相饮离已近强弩之末,他自知自己的嫡徒并不能担修真界的大任,故而有意让权于宗门真人,以盼寻得长久之法。

也许相饮离对自己会死在邪流里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