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最后一丝阳光湮灭。
顷刻间,无边无际的黑暗,在远山尽头迅速蔓延开来。
暗夜中似是有一双双潜伏的兽瞳,驯服地聚在顾晏洲的身后,视线与他一起,安静又冷漠地看向阿树。
带着野兽的与生俱来的残忍。
阿树只身站在正厅中央,只觉得头顶惨白的光线亮的人眼睛发痛。
她听到顾晏洲的话。
脑中一阵眩晕感袭来,将视线里的白光切割成一道道的冷刃,杂乱无章的撕裂开浮于表面的温柔假象。
脱口而出道:“你真恶心。”
没由来的反胃感,瞬间从下冲上来。
顾晏洲亲口承认他三年前在j市出租屋做出的恶行,比之前仅仅是从徐可口中确认他的出现、进而推测出他的行为,恶心感要来的更加猛烈一些。
一想到顾晚晚父母的死真的与他有关,阿树在一瞬间觉得荒谬离谱之后,更多的觉得是荒唐可笑。
在这几次任务之后,阿树其实隐隐约约有感觉到,胖桃给她分派的任务,或多或少都会与在副本中的某个姓顾的男人相关。
而且在每一个任务里出现的这个男人,都存在一定的影响因素,阻碍着阿树顺利完成胖桃给她的任务。
不知道究竟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这些男人的性格都有问题,在某些情况下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疯狂和偏执。
并且,他们不约而同的,会对阿树在任务中的身份产生极为浓郁的渴望及占有欲。
抛开任务中的角色,阿树因为失忆的原因,本身其实也没什么本领。而她真实的性格,和任务里表现的也差不多。
偶尔喜欢偷懒,随遇而安,有些小聪明,却也称不上真正的智慧。她对于未知的新鲜事怀有最热情的好奇心,但这种好奇心来得快,去的也快。
在融入了任务副本中的性格之后,她无论是从武力方面,还是智力和权力等各个方面,在这些男人面前更加的不占优势。
因此每一次阿树为了完成任务,都会压着心里真实的感受,不情不愿的和这些男人虚与委蛇。
他们说“爱”。
阿树只能“嗯嗯嗯我知道了”。
但其实内心里,阿树不会将这种强烈的情感笼统的定位为爱情。
爱与被爱应该是相互并存的。
就算是单方面的爱情,从一开始也应该是建立与“尊重”之上——这是最基本的条件了。
而不是以一个人的想法为主,费尽心机,用各种欺骗、诱哄、隐瞒的手段,甚至更过分的用强权压迫威胁,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此,哪怕任务中这些男人说爱她,阿树也不会认同这种爱。
但抛开其他个人情感,单纯用理智来思考姓顾的男人和系统任务间的关系,阿树不由得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假如,将两件事情的前后出现顺序进行对调。
即真正的主线任务是“攻略任务中某一指定男性”,而胖桃告诉她需要完成的任务——比如说,像是这次这次长线任务中的的“寻找正义之心”——只不过是系统通过任务背景预测出来的最具有可能性的未来发展路径,随便塞给阿树用来敷衍她的。
这样逆转因果关系后倒着来想想,似乎会更加合理一些。
在前两次副本中,阿树的任务完成度都非常低,哪怕她已经找到了所谓的“正义之心”。
无论是身为一国公主主动和亲平息战争,还是找到魔教派到正道之中兴风作浪的叛徒,这些其实都是完成了任务。
但胖桃却总以各种理由和借口告诉她,任务并没有真正的完成。
而且,那只小胖鸟总是有意无意地劝说,让阿树在任务中多留一段时间。
阿树之前就觉得有些不理解。
她明明已经完成了任务,在副本中停留的额外时间越长,除了会让她对副本中的人物产生更多难以割舍的羁绊感之外,不会有任何有益之处。
因此,阿树大胆地推测,是不是因为她没有成功攻略那个姓顾的男人——每次都是在两人产生了情感上的接触后,阿树就提交了任务脱离副本。这才导致任务没有“真正的完成”?
想到这里,阿树心里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如果她推测的结果错了,大不了就是这次任务彻底宣告失败,一切重头再来。但如果她想的没错,那以后做任务的时候,阿树就知道该将任务重心究竟放在哪里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
阿树闭了闭眼。
再次睁眼时,那双清澈漂亮的墨瞳里满是浓烈的愤怒情绪。她无比厌恶地看着顾晏洲,像是在看一头毫无人性的野兽。
——而他本来就是野兽。
理所当然的视生命为草芥,按照自己的想法恣意胡来,只为了满足心里的贪婪欲.望,将她困在身边。
“野兽。”
阿树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而顾晏洲在最初说完那一句话后,一直保持着长久地沉默。
他只静静地看着阿树,久久没有再开口。
哪怕小姑娘一脸激动,一副恨不得指着鼻子痛骂他的模样,顾晏洲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甚至还有心思想:到底是个从小就养在水晶城堡里的小姑娘呢。
连骂人的词语,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
不痛不痒。
反倒叫人觉得她十分可爱。
顾晏洲没什么所谓,不怎么在意阿树眼中那两道快要溢出来的厌恶。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看着自己了。
他甚至感觉到一丝久违的怀念。
好久没有看到她这么真实又鲜活的模样了。
她在讨好卖乖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敷衍草率。小姑娘一直不怎么擅长演戏,表情总是过于刻意,满嘴虚假的喜欢,每次在达到自己的目的后,就毫不在意的将他抛到脑后。
然而顾晏洲已经习惯了阿树这样的性子。
有时候阿树欺骗伪装的不够到位,他还会好心的帮她一把,亲自将自己催眠,主动走入她用甜言蜜语为他铸造的美梦里。
获取一时的欢.愉。
但时间久了,顾晏洲也会陷入空虚。
因为贪恋所谓的温情柔软,他将自己蒙蔽其中。但心里其实是知道的,一切都是假的。
巨大的不满足感始终萦绕在他的身边,噩梦似的侵蚀着他的理智,蛊惑他做出更多无法挽回的事情,去将他的晚晚牢牢锁在身边。
噩梦在他耳边说:
这些都是虚假繁荣,总有一天会人去楼空,什么也不剩。
顾晏洲不去听噩梦的胡言乱语,试图勉强保持理智。
他知道,如果阿树连这些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话,那才是真的一切成空。
但总有理智离家出走的时候。
今天白天阿树去学校报到,傍晚之前还没有回家。
顾晏洲收到了她朋友给她打来的电话。
由于阿树在从c市飞回f市的飞机上,手机一直联系不到人。她朋友时间紧急,只能临时从学校辅导员处找到家庭联系方式,一个电话打到了顾宅主宅。
顾晏洲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女生的声音有些焦急。
她以为接电话的是阿树的父亲,开口就噼里啪啦全说了:“叔叔您好,我是顾晚晚的朋友。她之前将她的猫寄养在我家,但我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暂时没有办法帮她继续照料猫咪。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联系上她,但我的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的猫,只好打电话打扰您了。”
顾晏洲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忍不住问了一句:“她的猫?”
女生没多想,“是的,晚晚之前说她住校不方便养猫,家里又离市区很远,就将猫寄养在我的家里了。所以,叔叔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