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蛇坐在低矮的屋子里,周围都是阴暗的。
邵天躺在面前的病床上,苍老如枯木朽枝,鹤发鸡皮,垂垂老矣。
即使只是面对傅蛇,邵天看起来也非常老,他们不再像一对惺惺相惜的好友,更像长辈和晚辈,即使真正的辈分应该颠倒外貌的第一印象。
邵天的眼睛浑浊,睁着,颤颤巍巍想抬手,没有抬起来,便认命地泄了气,手臂搭在床沿,声音苍老而沙哑,叙旧:“曾经我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现在看来,不过一梦浮生。”
傅蛇安慰他说:“世事如此,并非你之过。”
邵天有些气恼,那只在被子外的手,皮肤松松垮垮,青筋疲软而艰难地暴起,抓住床沿,努力大声而只有微弱的病气的嗓音说:“我知道!”
我从来没有错。
他是这样想的。
傅蛇点头:“听说,你想找我?”
邵天泄了气,整个人从僵直的一条死鱼软下去,像一根失去水分的老藤条,软软的搭在枕头上,被子盖在身上,仿佛拢着一具早已死去的尸骨,没什么暖意,外面还一个劲往内冒寒气。
他对傅蛇说:“我老了……”
一时想不出自己之前想说什么话来。
两只眼睛茫然极了,望着上方的低矮横梁,浑浊的病斑也不能挡住那样的茫然无措。
他喃喃道:“我是在做什么呢?”
那是多年以前相似的眼神。
傅蛇倒了一杯桃花酒,酒香溢出来,他抿了一口。
邵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看过来,震惊而且喜悦。
那种喜悦又是卑微痛苦的。
他讪讪问:“我能喝一口吗?”
他至今能清楚地分辨那酒不是他给傅蛇的那坛老酒,而是傅蛇自酿的桃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