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镇上颇有些古怪,年前,地方上奏,此地常有外地人脸皮被活活剥下来,血肉模糊,且,被剥皮的外乡人,都来过这家青楼。地方官员无从办案,陛下便亲自来了一趟。”
“可,她为何要发下通缉令通缉自己?”
“当时陛下也不曾料到会出事,她是想寻姑娘你呢,发这通缉令通缉自己,不过是想着你听说了或许能跟着寻来此地。”
迟桑这才明白:长樱是想自己去寻到她。
可她这又是在做什么?
当初分明拒绝的那样坚定了,又怎会忽然转性,想要寻她。
“陛下如今知道自己的从前么?”迟桑问。
“不知。我说了她也是记不起来,不如等她慢慢回忆起才好。”
迟桑隐约记起了长樱曾对她说过的:
“小迟桑,你且记住,人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身在尘埃,莫要看低自己;身在高位,莫要看低别人。”
“如此,便够了。”
可如今……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长樱用一种茫然又不知所措的眼睛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迟桑猛地后退两步,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外头,夜色沉寂。
“客官,”身边凑过来了一个女人,是老鸨:“可还满意?您要是喜欢,不如赎了去罢。”
她不曾听闻通缉令一事,也只是方才知道,她花了高价从北上的商队里买来的女人——这位妓馆里的花魁,竟和高昌国的头号通缉犯有十分的相似。
被人发现了,这就是个赔本的买卖;
不如早些高价卖了去,也好回个本。
“......”迟桑不语,转眸,微微眯起眼看老鸨,好一会儿才从漫长的思绪里回过神:“如何赎回去?”
“不多不少,”老鸨嘿嘿一笑,谄媚地说:“客人,您也知道,通缉令上的悬赏是白银千两,您只要价比这高,人,尽管带走。”
迟桑轻叹:“可。”
过了会儿,她想起自己出门不曾带这么多银两,于是摘下腰间玉佩,递给老鸨,道:“去城门口的客栈,二楼,找一绿衣女子讨要。出示玉佩,她便知是谁。”
老鸨欢天喜地地抱着玉佩走了。
迟桑没看她,过了会儿,老鸨转身打发小厮去拿钱,又回过头,和看似大有来头的迟桑攀谈起来。
“姑娘为何花如此多银两,赎一个女人?”
“她值。”
迟桑声音很轻。
老鸨又不明所以起来,心道,莫不是这位花魁,真大有来头?
月上枝头,河水岸边,樱花开了满树,在风中缓缓扬起又轻轻落在河水上,河面上的千盏灯已然灭了半数,重重楼阁,纸灯笼在月光下明灭幽暗。
不消片刻,老鸨把长樱的卖身契递给迟桑,说:“客官,今晚是留宿一夜,还是直接带走?”
迟桑纤白指尖捏着卖身契,微微颤抖:“她在哪里?”
“在二楼,休息呢。”
老鸨笑吟吟地说:“客人放心,该交代的,我同她交代了。”
迟桑却是不曾意识到什么,方才赎了长樱,将她带来的积蓄花了一半,迟桑睫毛微颤,上楼,一面心想,待会儿要如何面对她呢?失忆了的长樱,会怎么看待她?将她当作一个奇怪的嫖客?只是这么一想,迟桑就蹙眉,说不出的难受,不,她怎么能这么看她?怎么可以?!
她对于她,可以是任何身份。
是身上落满雪,险些冻死的雪妖,或是琴家拙劣的顽童,抑或是偷偷恋慕她的少女。
唯独不要如今这般。
门前,灯影绰绰。
隐约有细微的水声,很轻,几乎要洇散在噼啪作响的烛火灯芯中。
她一手拿着长樱的卖身契,推开了门,霎时怔住了。
房内水雾弥漫,靠着雕花屏风处,有一个高高的木桶,一个女子正浸泡在沐浴桶中,暖热的水浸住了半个身子,雪白的肩露在外头,削薄透白。衣物散落在一边儿的床榻上,长樱闭着眼,略微仰起纤长的脖颈儿,乌发尽数散落,一根丝带绑着她的眼睛,烛火飘摇。
“官人?”
长樱这么说着,却未曾睁眼。
一股热意升腾而上,迟桑雪白的耳垂逐渐泛起红热,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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