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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了!极乐馆里来了个漂亮丫头!”
传话声在船上二楼的木阁楼里回荡,脚步声匆匆,来来去去,从回廊这头到那头,颇有奔走相告的势头,窸窸窣窣的声音透过单薄的纸窗震动。
“丫头?”
“刚卖进来的?”
“多漂亮?卖了多少钱?比咱们花魁还贵?”
“说是塞外的,不过啊,你们搞错了,她不是来卖的!”
“不是卖的?那是干什么来的?”
听了许久,一群围在二楼的女孩儿们这才搞懂了:
——“她不是来卖的,是来嫖的!”
小丫头想嫖女人?
几人一听,乐了,都往楼下看。
小楼中空,往下看,楼下,晚间,满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彩绘的墙面上点起一盏盏小油灯,模模糊糊地照亮了一片昏暗的充斥脂粉甜香的空间。
一楼,北侧,有一间价格最贵的雅座。
透过薄薄一层雕花纸窗,烛火照亮处,隐约有个女孩的玲珑身形,修长漂亮的小腿在裙摆下透出点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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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长樱已换下厚重的华服,稍稍小憩了会儿。
房里一张小床,床上一个女子,一袭蚕丝的薄衫滑在她白而纤长的腿上,水葱般的手指撩开床上纱帐,懒倦的声音轻的好似含着水的冰,她说:“她来了?”
老鸨说:“她在等着您呢。”
纱帐里一个纤柔的身影半支着身子坐起来,执着团扇,扇了扇凉风,而后慢慢坐起身子。
白纱透出一个女子的剪影。
清瘦,单薄,好似皮影戏里的白蛇,在雾纱帐子里渐渐显出美人的身子。
长樱站起身,梨花木的梳妆台上,一张铜镜照出一个女子的面庞。
她捻起木漆盒里的胭脂纸,轻轻抿了一下,又放回去。
她站起身,肩上披了件薄纱。
噔,噔,噔。
木屐踩过油桐木楼梯,往下,再往下。
裙摆迤在地上,好似翻卷的水花,广阔的厅倏尔安静了下来。
一楼的位置,宾客云集。
无数人抬头,看向从上往下缓缓走来的女子。
她戴着斗笠,白色轻纱垂落,身姿窈窕好似灵蛇所化,清风拂过,轻纱掀起一角,小巧的下颌,红唇饱满如成寒冬腊月的梅花苞。
传说,极乐馆里有一位头牌,琴棋书画,歌舞技艺无一不绝。她极为神秘,极少露面,从不不轻易让人见她真容。
她是花魁。
擅舞,擅琴,擅歌。
传闻她卖艺不卖身——可愈是这样,愈是有人愿意为她一掷千金。
长樱被带领着,穿过满厅宾客,往北侧的雅座去。
门边,悬挂一只明暖竹灯笼。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屋里点燃了烛火,厅内有极浅的檀木香。
一层金色流苏悬挂在厅内,烛火微动,隔着那层流苏,她隐约看见一个人影。
长樱行了礼,跪伏在地。
金色流苏悬挂在厅里,流苏背后,隐约透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影子。
“长樱?”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幼嫩,很空灵,好似蚕食桑叶般。
金色流苏从顶上坠落,遮住了女子的半个身子。
长樱略微抬眸,先是看见了一只瘦而白的足踝,一根红绳绑着金色的铃铛系在上头,再往上,是一段笔直纤瘦的小腿,浅绿色的轻纱裙摆笼罩在上头,衬得她小腿水嫩的好似葱白。
“姐姐为何仍带着面纱?”迟桑轻笑:“不如摘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