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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黄昏,风起,青石板路上散落许多花瓣儿,初春,正是早樱盛开的时节,家家户户的庭院里种的花儿尽数开了,满城花香。
迟桑进城时,恰巧听见路边几人交谈着什么,似乎在谈城里的怪事。
她蹙眉,掀开帘子,只见一伙莽夫打扮的人坐在茶楼外的四方桌旁,旁若无人地大声聊天。
“城内有变,已经很危险了!”
“巧了,昨天住店的一行五个人,全死了!脸上的皮都被扒下来了!血肉模糊!就在那家店里死的!”
“那你们还来?”
“还不是为了赏金?”那人哈哈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卷画,低头,展开画,说:“女皇陛下下令,要活捉她。”
“活捉?”
“我看,女皇说不好是看上她了!那么漂亮一个美人儿,啧啧啧。”
“漂亮?”一人说:“拿来,让我看看。”
他一手夺过画,看完,不由眼前一亮,说:“能叫苏长樱看上的人,果真绝色!”
迟桑一顿,轿子路过之时,低眸,不由轻轻瞥了一眼。
不看倒好,这一看,却是令人着实愤怒不起来,只感到茫然又茫然。
画上人和她手中的一样:女帝苏长樱。
已经那么多年了,可只是匆匆一瞥,她却很快认出来画上的人。
他们口中是说,女皇长樱下了令要活捉画上之人,而画上的美人,却又是女皇本尊。
自己下令,活捉自己?
女王杀女王?
迟桑却心中一紧,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是平民,不曾见过女帝的真容,朝中见过女帝本尊的人,除了身在高位的臣子外,本就寥寥无几;
可假若画上之人真是女帝长樱,那朝堂之上的,又是谁?
高昌国发生了什么?
进了城门,寻着花香,只见离城门几步之遥之处,有一处挂着青灯笼的旅店,天色渐晚,灯笼亮起,隐约发白。从门口遥遥望去,只见庭院里一株盛开的樱花树,粉白花瓣缀满了枝头,一位穿着高齿木屐的妇人远远迎来,盈盈一拜:“客人,住店?”
妇人或许是过于爱美的缘故,脸上敷满□□,可那粉涂的太厚太厚,涂抹的过于白,刷漆似的,遮住了全部皮肤,两团腮红扑在□□上,毫无美感,反而有些吓人。
她站起身,抬眸,眼珠子却有些奇怪,黑沉沉的,干干的,毫无光泽。
“小姐,这家店人怎么这么少?”婢女低声说:“要不咱换一家?”
“是啊是啊。”小厮抱着胳膊,有点害怕:“店里好空啊。”
迟桑进了门,瞧见旅店里光线昏暗,幽暗的墙壁上挂了许多画,清一色的仕女图,挂在高高的墙壁上,低眉垂目,往下看。
仕女们面带微笑,脸色俱是□□似的惨白,嘴巴血红,笑的有些诡异。
“好奇怪,”婢女抱着胳膊,说:“怎么这么多画?”
“客人,这些是装饰用的。”那妇人微微一笑,跪坐在厅内,开始烧热茶。
“画拿下来吧,”小厮指着墙上几张画,强忍着恐惧说:“太瘆人了。”
“对,拿下来吧,不然住不下去呀。”
“客人,这里只有一家店。”妇人抬头,嘴角扯起一个僵硬的微笑,说:“不住这里,就没有地方可以住了呀。”
或许是旅店里光线太暗,或是那画实在是太多,进门的一瞬,好似被无数女人包围着注视,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不一会儿,木楼梯忽然传来哒,哒,哒的声响。
声音很重,不知是什么东西。
迟桑一转身。
只见一个腰上配着长刀的男人下了楼。
男人见了她们几个,目光在迟桑身上一顿,继而从袖中掏出一卷画,徐徐展开,看看迟桑,又看看画卷。
“不像。”
他嘀咕一句,而后,径直出了门。
迟桑紧紧盯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你们先安顿下,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