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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十一年,春。
庭院里修葺着整整齐齐的木桥,石子路尽头,樱花开了满树,风起,暗香流转。屋檐下,一头戴金冠之人作武士打扮,盘膝而坐,沏了一壶茶,摇摇望向树下。
“你要寻的人,姓甚名谁?”
“……”
“她为何是个通缉犯?”
“不知。”迟桑摇摇头,轻叹:“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变数。”
“这画像上之人,是她?”
“是。”
“倒是很漂亮——我怎觉着,有些眼熟?”
“……”
当然眼熟——
画上的是邻国女帝,苏长樱。
那年两国交好,举行宴会,她这当太子的哥哥还赴宴了,见过一面,自然眼熟。
“桑妹,当真不用为兄派遣护卫?”
“不必。”
少女声音清清浅浅,轻盈,幼嫩,好似蚕食桑叶。
“当真不必?”
说话那武士打扮的人是当朝太子爷,迟桑同父异母的亲哥。
迟桑乃是宫中上上下下唯一一个公主,是当朝那位的心肝儿,宝贝的不得了,颇有说一不二的架势。更何况这位皇帝的小心肝儿幼时还走失过,在外流浪多年,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才寻回来,众人心中有愧,更是宠她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年前,地方上奏,西凉国以南,和南边高昌国接壤的边疆小镇「欢喜镇」颇有些古怪,奏章上提起的汗毛倒立的诡异案件越来越多,说此地凶险之极,地方官员已经吓破了胆,自身难保。大臣无一人敢前往,唯有三公主迟桑主动请缨。
“你去做什么?”皇帝问。
“去寻一人。”迟桑说。
“寻谁?”皇帝问。
“……”
迟桑不语。
倘若得知邻国女帝苏长樱出事了,她爹一定第一个拍手称快,立马起兵攻城。
“一个人。”迟桑如是说:“她救过我,我想见她。”
皇帝本咬牙不同意,却耐不住磨,无奈之下派遣了几名暗卫跟随保护三公主。
只不过三公主本人表示,她不需要暗卫。
——因为暗卫还打不过她。
自家妹妹太能打是好事,但太子眉目间仍旧很是担忧。
右眼皮跳个不停,只隐约觉得那小镇不简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此去,多加小心。”
他饮尽了杯中雪煎春茶,凝望不远处。
只见樱花树下站着一个少女,穿一件瓦蓝色短打,眉目间有种冷冷的清丽,她单手挽着一柄利落短剑,肤色白皙,鼻尖秀挺,一头乌发束成高高的发髻,剑尖儿一挑,花枝落下来一簇,坠在泥土地上。
少女拾起花,鼻尖轻嗅,樱红小唇绽开一个短促的笑。
“该小心的,却不是我。”
她转眸,清亮的眸子好似溶开了雪花,凉而清透。
不等自家哥哥回话,迟桑一转身,上了门前的马车。
“公主,去那种地方做甚?”车夫站在马车前,挠挠头,说:“都传开了,那地方不明不白死了不少人了,吓人的很呐。”
“主子想去就去。”婢女背着一个包袱,颇为自豪地说:“再说,去那种地方办案,还有谁比咱们公主更适合的了?”
车夫:“......”
这句话虽然是一句发自内心的吹捧,但用在声名远扬的三公主迟桑身上,反而有点微妙。
婢女也发觉了这一点,话音刚落,就紧张兮兮地看着迟桑。
迟桑倒是安安静静没说话,踩上轿凳,掀开帘子进了马车内。
身后的婢女和小厮相视一眼,于是翻身上了轿子后的马匹。
“公主不害怕?”车夫站在马车下仰着头,问:“姑娘家的,少跟这种怪事儿打交道。”
“我怕什么?”轻轻的声音从轿子里传来,透着一丝少女的幼嫩和空灵,银铃似的。
“还有人比我可怕?”轿帘掀开,迟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