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城松了念珠,任它滑到了腕上,而后抬掌覆上那人持着杯身的手指,却没有要将酒杯接过的意思,只保持着动作,在沉默之中暗起一阵较量。片刻后,他说:“温次辅虽占着内阁的高位,但手中空无一物,按你们庄主的意愿,如今还不能同他说明真相,你想让他做的事他未必会应。”
“我知道,”江时卿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指,不显露半点抗拒,反而还附和地笑着,说,“所以还得靠袁二公子不是。”
袁牧城知道江时卿此时的乖顺中掺了不少假,可他偏就不打算揭发,甚至还想得寸进尺。
“你想让我说什么?”袁牧城轻拉过江时卿,带着被他裹在掌中的手指,一同把酒杯送到自己嘴边。祛了寒的酒水发温,带着醇香流过齿间,可他的鼻腔中却缠着独属于江时卿的气味。
他没法强迫自己不去看江时卿。
江时卿被袁牧城不肯收敛的目光灼到,手也被攥得发热,却还是看着他饮完酒,才收手将空杯置于案上,说道:“我想让温尧在刘昭禹面前,亦要在颜有迁面前提醒他们卫柠战一事,说的也不用太多,只需提一提当年柠州知州开城门以及冯翰押送军粮这两件事即可。”
须臾之间,似是酒味熏起的暧昧被驱散,袁牧城收起了侵略性,便开始学着江时卿的模样玩起了念珠:“你想查卫柠战一案,直接寻我不是更方便?”
江时卿说:“近来御州营传来的军报也不少,还不是想着袁二公子无暇管顾,我才要绕个弯子办事吗。”
又骗人。
袁牧城心里明白,卫柠之战涉及卫旭王和清晖军,又与柠州萦州脱不开关系,此战只以抵御大渪的偷袭为名,却没人深究其中可能存在的阴谋诡计。
当年大渪人偷偷潜入大黎边境,利用截断粮草的方式引诱卫旭王赶往柠州,又在柠州挟持了卫旭王家眷,将清晖军逼退到柠州城门外,围剿了清晖军大部分兵力。驻守萦州的清晖军前去柠州支援,兵力被分散,而后大渪便发起突袭,趁机屠灭了萦州。可卫柠战中,大渪人的计划都太有把握,太过顺利,就像他们早在大黎潜伏了很久一样,预测的每一步都精确得有些不正常。
此案若要查,必要牵涉不少人和事,指不定在查案途中会触到哪位高官的逆鳞,因此需要一个有权势的人首当其冲,揽下各种明枪暗箭。江时卿之所以要引导颜有迁查此案,就是不想让靖平王府蹚这趟浑水。
想到这儿,袁牧城轻笑了一声,道:“淮川,借刀杀人这招你屡试不爽啊。”
江时卿淡然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多问一句。”
袁牧城一手搭在膝上,若有所思道:“老爷子也怀疑过卫柠战有蹊跷,但自卫旭王殉国后,朝中针对靖平王府的矛头不少,再加上御州战事,老爷子想查案也有心无力。眼下让颜有迁去查此事,确实最妥。不过,你为何会想起要查此事?”
“这个等你说服温尧之后,我们再说不迟。再谈颜凌永,”江时卿转头看着他问,“那晚,你在礼陈寺外露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