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拿着棋子轻轻敲击着棋枰,道:“庄主的意思是将阇城的事都交由你了,要如何全权由你做主。只是靖平王在御州多年,鲜少与朝中的文臣武将来往,袁牧城虽已回阇,但无异于孤身作战,无论对何人何事自然也都有所戒备。庄主不言明你的身份,先生碍于这张在阇城里被人看熟的脸也难出面,便只能劳你多费些神,助他剿清大渪暗桩了。”
江时卿点了头,接着下了一步棋,才问:“先生今日便走吗?”
“今日是该要走了,”姜瑜说,“原是算好时间来的,路上和林梦听到了些关于解药的消息,便耽搁了,林梦也转道去了岙州寻药,大概晚些日子才到。”
江时卿说:“双昙山到阇城的路途也远,先生们有事托庄内的师兄弟捎个信就好,亲自来一趟还劳累了。”
姜瑜笑了笑,迟迟未落下黑子,只在夜幕下看着江时卿,说:“我与林梦本就想寻空来看看你,恰好此次也有些关于袁牧城的事要同你商量,虽托人先捎了口信,但算着那昙凝血又该闹腾了,我们还是没放下心,便来了。林梦倒是没打算回去了,但庄主那边我还有些事没交代完,本欲多待几日,便也不能多留。淮川,不要怪先生。”
晚风嵌着凉气,一缕一缕扫过指缝,江时卿默然不语,只垂头凝视着棋子,笑了一笑,道:“这身子衰若败絮,早该入土了,只是大仇未报,还留着点念想,所以暂且入不了黄泉,先生们不必过多挂怀。”
说着,江时卿手中棋子被指尖搓得发热,静了片刻后,他说:“况且,先生于我有传道授业之恩,本就是我欠先生的,又怎会怪罪。”
闻言,姜瑜夹着棋子的右手一滞,愣了愣才又收回至胸前,靠放在桌上。
“阇城鱼龙混杂,眼下不仅是袁牧城,就连整个靖平王府都难躲明枪暗箭,你且当心些,待此次回去同庄主言明后,先生便来阇城助你。”说到这儿,姜瑜便又盯着江时卿出神,只在许久的沉默后突然又叫了一声:“淮川。”
“嗯?”江时卿抬眼看着他。
姜瑜老了许多,十年前刘昭烨坠江后,曾为太子太师的他便消失在了朝野中。那时江时卿才十三岁,活在一个名叫吕羡风的躯壳之中,他见过刘昭烨,却不懂同室操戈的残酷,后来在十五岁时,他遇见了姜瑜,同样不理解他辅国安邦的抱负。
如今,姜瑜将半生都献出去了,却好似还有许多话被压在了他的理想和抱负之下,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比上回瘦了,”姜瑜沉默了片刻,才道,“先生拖累你了。”
江时卿笑了笑:“我帮先生是各有所需,何来拖累。”
姜瑜没有吭声,便也随他笑了起来,心却还是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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