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刚出事的时候,那会我才五岁,顾氏祖上出帝师,大盛开国太祖皇帝的启蒙老师都是顾家人,可能因为一直和天家相处,所以顾家人比谁都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但顾氏家族庞大,又得天下文人墨客尊崇,想要退隐也是痴人说梦,因此家族留有祖训,男儿不沾兵权,女儿不进后宫,远离权力,只做学问,尽可能得避免被皇室忌惮,顾氏能延绵数百年,靠的就是这份自知。”
说到这顾行宴略显讽刺的冷笑了一声:“说起来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好像已经将家训全部犯了个干净,难怪夜夜难眠,估计是怕以后到了地下见到老爷子会被追着打吧!”
他故作轻松,沈砚浓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却还将族中家训记得如此深刻,可见确实日日想起,五岁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唯靠心中一点仇恨活下来,为了报仇做了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了,估计他的心里比谁都煎熬,出自那样的书香门第,若是一路顺畅的长大,封王拜相轻而易举,就算不入仕,也会成为名扬天下的迁客公子,如今虽同样位居三公,却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凶恶之徒,他的路歪了,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模样,只为了让天下人还他一个公道,还顾家一个公道。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她出生在一个律师家庭,从小到大也算是看惯了冤案错案,见过那些被冤的受害者家属,为了公道,为了清白,十年如一日的上诉,求告,可就算最后沉冤昭雪,身上的冤屈得以平反,可那些逝去的生命和青春已经追不回来了,他们的人生也再也不能回到正轨了。
顾行宴知道她在想什么,反而笑了一下安慰她。
沈砚浓将他刚刚倒给她的那杯茶原封不动的推到他面前:“你继续说。”
顾行宴将茶杯握在手里,明明是凉茶,心中却仿佛涌上一股热流。
“因为顾氏家训的原因,顾氏未出阁的姑娘从不参加宫中和京都城中的宴会,皇家乐的我们自觉,自然不会干涉,皇家不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况且少了顾家这个强有力的对手,其他人才更有机会。可惜京都城就那么大,顾氏已经尽力了,之后的事情你可能听说过”
“你说的,是顾贵妃吗?”沈砚浓想起李太妃曾提起过的那个女子,太宗一生所爱。
“我更希望你能称她为小姑姑”他笑着说:“小姑姑死前最恨的就是太宗未能摘了她的封号,她曾说过宁愿做世间游荡的孤魂野鬼,也不愿和莫家人有半点牵扯,可惜莫家人可耻,让她死了都要葬在他莫氏皇陵里,躺在灭族凶手的身边,让她连死都不得安宁。”
这点沈砚浓非常相信,从当初李太妃的话里就能听出来,这位顾贵妃,是个性子坚韧的,太宗下令杀她全族,却独独未对她下手,甚至连降封号都未,她可以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上吊自尽,宁死不屈,又岂会愿意和这灭族的仇人葬在一起。
“顾贵……小姑姑,她和太宗”
“你想多了”顾行宴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非常坚定的否决了:“郎有情妾无意,小姑姑从未爱过莫家人。”
那还好,若真是狗血的虐恋情深,那才真实瞎老天!
“小姑姑进宫之前本准备定亲的,对方是昌州柳氏一族的庶长子柳长陵,柳氏一族非大富大贵之家,却也是书香门第,柳长陵曾在我家求学,虽只两月,可与小姑姑一见钟情,柳氏乃清流人家,他家的庶长子自然是一表人才,气质高雅,和小姑姑十分相配,祖父也对他十分满意,两人本约好等柳长陵回柳氏后就和家中商议提亲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