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正为她解惑的还是褚霖,那日她随口同孟海说了两句,隔日褚霖便将喻氏的族谱送了过来。
“这些女子都出身扶风喻氏,父亲房里的那个也是一族所出,若只是一个两个便也罢了,如何能一族女子个个都去与人做妾?”
不过是地方大族养的起人却没有人脉,先时还能依靠科举往朝中塞一两个才学出众的族人,可如今朝中通行推官制,没有人脉门路,喻氏就是再富贵也不知钱该往何处使,自然在朝中寸步难行。
也不知是哪个起了这样的主意,京城大户人家的门槛高,但那只是对正妻而言,喻氏不过是偏远大族,想要与京城通婚联姻十分困难,做妾却要容易的多,而这些妾侍多少也能吹一两句枕头风,澹台阔秋能够同裴是非搭上线,凭借的也是这一点便利。
许松蓝听完之后摸摸许久,长叹一口气:“都是苦命人。”
可怜这些喻氏女,在家中要受人钳制,父兄虽担着个父兄之名,实则都不肯为她们打算,只将她们都当成换取利益的筹码。等到了年纪被放出来,也没法正正经经地嫁人,只能为人妾侍,沦为棋子,一世不得自由。
许松蓝只觉得她们命苦,澹台雁却又想到了其他,不由皱起眉头。
裴是非的发妻早前便亡故,宁王府中也只剩了个侧妃,而今许松蓝也是被折腾得浑身是病,若没有和离这一出,只怕迟早也是一样早早亡故……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澹台雁真是不能不多想,甚至生出几分不寒而栗。
许松蓝为喻氏女叹息一会儿,又教训起澹台雁来。
“和离不和离都是我同你父亲的事,你怎么能贸然插手?这要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好!”
晋国公府门前的那道懿旨闹出许多大事,然而身居后宫的许松蓝被瞒得死死的,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澹台雁只低着头受训,也没敢反驳。
“我知道你心疼我,只是我来宫中小住,本就是给你惹了麻烦……”许松蓝复又叹了口气,“你只顾着要照顾我,要帮我尽早解决这件事,可是你自己的事却一点都不上心。我且问你,你同陛下之间,就这样僵着了?”
?
第65章
这些天褚霖偶尔会来梧桐殿,打着给许松蓝请安的名号,进殿来也会问一问她在行宫中可还住得惯,需不需要再添置什么东西,再问底下宫人伺候的尽不尽心。
许松蓝哪里有那么金贵,哪里有那么多麻烦,皇帝陛下日理万机,熬得眼下都有一圈圈的乌青,却还是要拨冗前来探问,说是探问许松蓝,但那双眼睛却总往澹台雁身上瞟。
澹台雁在家里金尊玉贵地养到十六岁,许松蓝本该是要精挑细选个门户,让女儿嫁过去好享福的,谁知道出了韦氏和节忠太子那档子事,宫里一道圣旨传下来,竟把家中乖乖待嫁的小姑娘发配去了岭南道。
岭南道是什么地方?烟瘴之地,蛮越横行,澹台雁刚过去的那两年,许松蓝是日日都提心吊胆,夜夜都睡不安稳,直到后来收到从岭南道跋涉万里送回来的信,得知女儿一切安好,她也仍然放心不下。
等到澹台雁和褚霖一起回了京城,她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位“女婿”,看着倒是人模人样,也识礼数,一口官话说得也很不错,只是耳垂上挂着一对不伦不类的金红耳坠,看着妖里妖气的,并不类中原人。
做母亲的总是要偏向自己女儿,即便褚霖有个高宗后嗣的名头,有个赵王府的正经出身,可许松蓝还是不大看得上褚霖,等到褚霖进京登基,澹台雁被扶上后位,她便更对褚霖多有不满——皇帝大多三宫六院,再加上这夫家比晋国公府强硬百倍,许松蓝只怕她女儿会吃亏。
上回在晋国公府别苑,她亲眼见着夫妻俩私下相处时的模样,褚霖并不骄横,澹台雁对上他也总是小女儿一般娇气,成婚至今十年有余,两人却像初新婚的小夫妻一般热络亲近,这才让她放下了心。
可现在两人却又闹起矛盾来,转眼便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阵仗,尤其褚霖那头明显是要递台阶,几次眼巴巴地望着澹台雁,可自家女儿却高傲得很,堂堂皇帝在身前也能不正眼搭理……
这样下去可怎么好?许松蓝不由头疼。
“你同陛下究竟是怎么回事?要闹别扭总不能一直闹下去……”
澹台雁低垂着头不说话,许松蓝正要再问,外头宫人敲了敲门。
“娘娘,晋国公府送信来了。”
“阿娘,是父亲送来的……”
后头几个字她隐下去没提,但许松蓝知道她说的是放妻书,澹台雁迫不及待地起身走过去,也不知真是拿信还是要躲开这话题,许松蓝知道她不愿多谈,也只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