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你与他吻得难舍难分,他也如你所想的那样并未推开你,反而伸出手握住了你的脖颈,向里收紧。一股熟悉的窒息感渐渐上涌,你身下的器官也随之挺立。你的身体飘飘欲仙,可头脑却无比冷静。你知道口袋里的手机正静静地录着你们之间的对话,将一切厮磨亲昵的声音都录了下来。

你要报复他,让他明白什么才是他应该过的人生。

你以为将这段音频发给鹿,她就会认清小谨无药可救,不值得她的一再忍耐与包容。但让你崩溃的是,特意过来拜访你的鹿只是一脸平静地握住了你的手,小臂不受抑制地颤抖。

你看到她青紫肿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宽和而又复杂的笑。

“我都懂的,我都懂的……”她边笑边哭,“只是我不能抛下他,如果我抛下他的话又有谁来拯救他呢?”

那谁来拯救我呢?你茫然地想道,任由鹿紧紧攥住你的手,眼泪从睁大了的眼睛中落了下来。

这时,你突然浑身一颤,心率加快,额角落下冷汗。直到你的指尖碰错了键盘键,你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浑身颤抖,身后的衣衫被冷汗打湿。

你又从记忆的深渊中回到了现实。

你已经很久没有联系继父了,大学的背井离乡仿佛一道分割线将你与过往一刀两段。你以为自己的执念早就随着那些模糊不清的回忆销声匿迹,却没想到自己依旧对那些过往耿耿于怀,一旦提及,便无法抑制住自己心中的埋怨。

是的,你心中是怨的,怨恨母亲的自私自利,怨恨继父不肯在你身上施舍半分的情意,怨恨小谨从小在你身上发泄恶意最后却将你弃置不顾……

但兜兜转转,你最恨的还是自己——一个只会逃避现实,却始终没能跳脱出因果的废物。

须臾之间,你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继父的、小谨的、沈滇的,逸然的……但他们最终都散了开来,再次凝聚时,化为一张俊美儒雅的脸。

“豆豆,你明明知道,我们这种人是不正常的。”你看见他嘴角一咧,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沉溺于快感又有什么错呢,这是你对自己坦诚的证明,没什么好纠结痛苦的……”

你愣愣地盯住那闪烁着的光标,看着那光标闪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宛若静止了一般。你浑身一个哆嗦,眼睫猛地一颤,于是那光标又恢复了原先闪动的频率,欢快地在界面上跳动着。

药、该吃药了。

你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左手按住不住颤抖的右手,跌跌撞撞地去翻客厅里的柜子。在蹲下身子的瞬间,你突然觉得自己头昏眼花,像是倏然被摁入了水底,水流灌进了你的双耳,将你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你仓促地伸出手,胡乱在柜子里扫动着,几只药瓶从柜子里滚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又慢吞吞地往远处滚去。

你听着药丸在瓶子里互相碰撞的声音,缓缓偏过头,沉默地看着那标着“氟西丁”的药瓶滚动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撞到茶几的桌角,才终于停住。你愣神了一秒,拖着沉重的身子,向茶几爬去。在你指尖触及药瓶的那一刹那,一只套着室内拖鞋的脚踩住了药瓶的瓶身。

你木讷地抬起头,沿着对方的裤腿向上望去,果不其然看见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豆豆,你怎么就是讲不听呢?”他俯下身子,用手心摩挲你汗湿的脸颊,“我不是说过别再吃氟西丁了吗?明明市面上抗抑郁的药有这么多种,为何你总选能够降低性欲的氟西丁呢?”

他说到这里,另一只手伸进了你薄薄的T恤里,上下游走。你感到他低下头,含住了你的唇,嘴里的字词含糊不清。

“今天晚上我不想给你注射那些东西,我还是喜欢看到你痛苦又沉溺,一边挣扎却又没法拒绝的样子,那样的你好迷人……”

你猛地推开了他,整个人脱力似的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眼球被额上滴下的汗水蒙上了。你狠狠地眨了眨眼,于是汗水沿着眼角落了下来,你模糊不清的视线又恢复了原样。

在你眼前的只有茶几与桌角边的药瓶。

——整个客厅只有你一个人,一切都是你的臆想。

你将药瓶捡了起来,却半晌也没能旋开瓶盖,在地上瘫坐了好一会儿,才又朝着敞开的柜子爬去。

你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或许是另一瓶抗抑郁的药,或是别的什么……你的目光浑浑噩噩地在花花绿绿的药瓶中游走,好一会儿才停留在角落里被塑料壳套住的美工刀。

那一刹那,你的大脑蓦然清醒了。于是你一把抓住了那只钝得生锈的美工刀,踉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去洗澡吧。

你低头瞅了眼自己被汗水濡湿的T恤,若无其事地握着美工刀进了拐角处的浴室。

水蒸气随着被拧开的水龙头蔓延了开来,你不紧不慢地将身上的衣服褪了干净,像个迟暮之年的老人,迈入了那盛满温水的浴缸。

你盯着空气中似有实体的雾气,靠着浴缸的身子一点点向水中滑下,直到温热的水面没过你的嘴唇才堪堪停下。

你将眼睫向下一扇,于是瞥见贴着你赤裸的身体,被水扭曲了的美工刀——原来你竟下意识把美工刀带进了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