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如今这么活着,就是在求死。”江方干脆地道。
刻意松开的拳硬生生紧了紧,白无患像是咬了咬牙。他想说他不是的,他没有放弃。他努力接受现实、他能平静地接受截肢、自若地躺在病床上跟徐郁青交流调度外间的局势,他甚至想尽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父兄过往接触过的人事物,想要理清线索……
他只是不愿去想自己,不愿去面对自己如今的残缺。
“我没有。”他终于出口,声音却带着难听的沙哑。
“好,那你站起来。”江方从原地站起身来,俯视着他:“我等你。”
白无患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些迷惑和痛苦,像是不理解他的话。
“你只是断了一条腿,白二,你武艺尚在、内伤早已痊愈,你还有一条好端端的腿!你不需要拐杖,你也不需要我。你可以自己站起来。”
“江方……”
“我等你最后一次。”
“……”白无患突然抬起头看向天空。此时正是黄昏,落日的光洒在院子里,颇有些刺眼。他没有回避,只是直视着那西斜的日头,直到眼泪不受控地滑落下来,他才似叹息一般笑了一声:“你好狠呐。”
江方没有答话,只是像他说过的那样,杵着那根拐杖,摆好了迎接他的姿势,站在两步之外,就那样在落日余晖下等着他。
白无患终于转过脸,他看了一眼江方,然后开始往院子侧方、不远处的木架子那儿爬行。爬了几步,他以双手做支撑趴在地上,蹬着右腿想要先立起身来。可是许久没有真正用上力气的右腿不堪重负,第一次没有成功,他又摔了回去。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他终于堪堪站住半身,然后伸手去扶旁边的木架子,想要扶着这木架子彻底站直,谁料这木架子本就单薄,承受不住这力道就往后倒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根拐杖递到了他手边,他连忙扶住,这次,他终于站稳了。
他抬头,看见江方目光灼灼:
“你站起来了,往后的路,我会陪着你,一步一步地走。”
自从白家出事后,白无患从未哭过,甚至没有彻彻底底、歇斯底里地发泄过一次。这天夕阳下落了满脸的泪,却似乎让他轻松了不少。到晚上江方帮着他弄水沐浴时,他心情甚至是有几分轻快的。
除了伤重那些日子贴身照顾,江方一直很注意保持与他的距离,这小院单间卧房,江方也宁可在屋里铺上地铺。等他逐渐恢复起来后,江方便尽量要他自理,洗浴之类的事,也只不过是把他半扶半抱地弄进浴桶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