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君和盛恕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很清楚关于射箭的事情,盛恕说了,最后就一定会做到。
事实也确实与他预料到的一样。
铜牌赛的对手是津海市队,今年最强劲的选手就是霍问,剩下两名队员在个人排名赛之中,也都成绩优异。
但在激烈的铜牌争夺战之中,还是燕京市队从中险胜。
男子个人赛的金牌铜牌和团体赛的铜牌,女子个人赛的银牌和团体赛的金牌,燕京队这次满载而归。
饶是郑君,也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笑得合不拢嘴,只是转到队员面前是,又是一副威严可靠的形象了。
全国射箭奥项锦标赛的最后一项日程——颁奖典礼,终于在此时开始。
得了奖的运动员们站在台上,脖子上挂着代表荣誉的奖牌,在摄像机之下合影,最灿烂的笑容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上台之前,关京华紧张兮兮地对盛恕问:“你没事吧?如果不喜欢这些人对着你拍的话……”
盛恕揉了揉脸,活动好面部肌肉,又有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回头对他说:“没事,就是拍几张照嘛,我好着呢。”
关京华:……
好像那天晚上被噩梦吓醒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他当时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出声,今天就更不会拆穿他的心思。
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很久了,他想。
等他们都去见了心理医生,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想事的功夫,盛恕已经和第二名的沈雁回攀谈了起来,聊得非常开心。
他们说得多是二十年前的事,彼此之间的说辞有些出入,但听起来一点代沟都没有,天知道二十年前盛恕这家伙都还没出生呢!
关京华腹诽着,还是和他们一起站到领奖台上,对着摄像机露出营业笑容。
还没等他笑完,台下突然一阵骚动,那些记者们明显激动了起来,对着他们几个一顿狂拍。
关京华用余光往身边瞟,就见站在冠军台子上,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的盛恕举起胸前那枚闪耀的金牌。
黑发少年把金牌举至唇边,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亲吻了那块金牌一下。
草原的风撩动他的头发,盛恕站在那里,有种说不出的轻狂。
这是在干什么呢?关京华恍惚一下,忽然想起来个人排名赛第一轮结束的时候,有个记者断言盛恕最后不会有好的成绩。
那时,盛恕就声明自己会是最后的冠军,叫他们提前准备稿子去。
过了这么些天,他都以为盛恕快忘了,没想到在这等着呢。
盛恕拿着金牌,站在阔别多年的领奖台上,有一瞬间的恍惚。
上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上领奖,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人生顺遂,上台领奖,接受接受采访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真要算起来,他自己可能都数不清楚。
但这一次,盛恕确信自己能记住很久。
——这是他穿越以来得到的第一枚金牌。
上台领奖之前,沈雁回和他说,无论以后得到多少荣誉,但人的第一块奖牌都是最难以忘怀的。
因为那不止是一块牌子,更是一个象征。
它告诉你:你有能力战胜一切困难,走到领奖台上。
一旦人成功了第一次,他就有了更强的勇气去面对未来的更多挑战。
盛恕听到这话时微微侧目,从沈雁回的语气中觉察出了一抹怀念的意味。
比起关京华这些同龄人,沈雁回才是真正意义上和他同一时代的人。
在领奖之前,两个人站得近时,盛恕从沈雁回精心染过的头发里,发现了一根隐藏的白发。
而对方站着时,也时常扶着腰,是个不太舒服的姿态。
沈雁回向他解释,膝盖和腰都是年轻时因为一场意外受的伤,刚痊愈的时候年轻气盛,还没什么,到了四十岁,就开始觉得煎熬。
除了严重的腰伤,他的肩膀也因为过度训练而时时疼痛,这些伤病,确实限制了他的继续比赛的时限。
射箭运动员的花期相较其它运动而言要长一些,如果不是如此,沈雁回其实可以在赛场上待更长时间。无论几个月还是一年两年,有时候只要能留下,就已经足够开心了。
盛恕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些幸运的。
他穿越过来后的这具身体没有伤病,除了缺点儿钙以外,一直都健康地成长着,他由衷地感谢这一点。
而且这时他才只有十七,正处在最好的年纪,开始射箭的时间也不算太晚。
他刚患病的时候,每天都想着人生能重启一次,自己回到健康的身体和最好的年纪。
如今这个愿望阴差阳错的实现了,他也打破了重重困难来到了全国的舞台上,却仍然在恐惧过去的阴影。
这也太浪费了吧。
于是,就像在赛场上拉开弓时那样,盛恕吸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金牌。
他用实际行动,回应着自己曾经回避的闪光灯,回应着旁人对他的评价。
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的姿态。
不止是今天。
他要拼尽自己一切底牌,不懈努力,让这些相机拍下的,都是他和他队友胜利的姿态。
他不要再害怕了,也不会再输了。
领奖台之下,裁判们、教练们、选手们都看着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
几千公里之外,正看着这一场颁奖典礼直播的人嘴角微微上翘,拿到金牌的人分明不是他,可那笑容却比往日都要灿烂。
卫建安都看得有点呆——季明煦怎么一遇到盛恕,面部表情就那么丰富了呢?
他并不知道,那是季明煦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想要看到的场面。
他盼了太久太久。
虽然空间变幻,时间流逝,但他的师兄依旧站在领奖台上,举着金牌,意气风发。
——是他心里唯一的冠军。
作者有话要说:盛盛未来还会有更多更多金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