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入山密探

吴显荣一直与这些军户有联系,常常偷送一些钱粮来此地,纵然裴家已经知道吴显荣暗中搅混水,也几次拦截过吴显荣的人,但都没能一网打尽,吴显荣的人照旧隔一段时间混进沧州来,裴元恺也不敢调大队人马前来清剿,这样就太过显眼,未将实情上报朝廷,大派人马围剿卫所军,这简直是自己亲手将把柄送到朝廷手上。

学生们一路都在感叹,若不是裴元恺要得太多,朝廷又怎么会非要与他决裂,闹个你死我活,要是胃口小一点,完全可以互利互惠,朝廷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算你手上有不知道多少个满门抄斩的罪,朝廷也不会来找你麻烦。

皇帝无论是与文官还是武将,都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就看这个矛盾是否过界,权力与权力之间的角逐就是如此残酷,雄心壮志的年轻帝王不会允许北疆有一股无法控制的势力挑衅与威胁,注定会剪断其爪牙,磨去其利齿,将北疆的势力也收归己有。

朝廷并不是找不到理由收拾裴家,只是没有最妥当的时机,要查那些暗地里的肮脏事,势必会反复扯皮,拖上一年半载也没个结果,只有快准狠地抓住一个突破口,趁机钉死对方一个罪名,才能顺理成章将其他事情都抖落出来。

十几个学生以叶怀山为首,他年纪相对较长,之前又走过许多地方,比其他人都更懂人情世故和如何在野外生存,带着大家找到山里倒是都挺顺利。

他们按照约好的时间与吴显荣那边运送钱粮兵器的人会合,一同进了山,见到了这批有近万人的卫所军,以及他们的领头者,郁林卫指挥使司的一个百户林兆伦。

这座山是沧州最高的一座山,山路险峻,平日鲜有人会上来,连砍柴的都不愿来,听说摔死过不少人,但这地方对藏人显然大有裨益,往山里一躲,听见风吹草动就跑,要找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山里的条件并不好,叶怀山等人一路走来,看到即使有吴显荣的帮助,军士们也仍然面黄肌瘦,几个人分吃一份干粮,说是卫所军他们都不敢信,要说是逃难的灾民倒是更令人信服。

叶怀山是四处游学过的人,走南闯北惯了,既能和同窗在论道坛一较高下,也能和形形色色的人聊起来,他自然而然地钻进了军士们之中,和他们唠起了家常。

其他学生本还有些无所适从,后来看军士们对他们都很友好,听说是朝廷派来的,还主动分给他们吃的,他们便也放开来,一个个舞文弄墨的读书人都穿着粗布麻衣帮忙卸粮理兵器。

入夜后,他们便宿在山上,两人同住一个营帐,任初叫住走回来的叶怀山,小声道:“聊得怎么样?”

他们帮忙做了事,没有和军士们多聊,打交道的事都交给了叶怀山,学生们见状都围了上来看着叶怀山。

“我让他们出个会写的人把所有事前因后果都写明白交给我们,也好当作一份证据,林兆伦应下了,晚上已经在写了。”叶怀山和众人一起蹲在营帐旁的空地上,脚边的土地都因干旱而皴裂成一块一块的,“裴元恺那份奏本就是骗朝廷的,这些时日的沧州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去年出现旱情,裴元恺下发的赈灾粮他们一粒米都没瞧见,反而为数不多的籽粒银还被上面的军官盘剥了一层又一层,尤其是裴元恺两个儿子,非要再拿一成籽粒银,他们去年冬天就已经吃不饱饭了。开春后情况更糟,粮食种下去也不会活,等着裴家再良心发现拿赈灾粮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人都要饿死了。”

“最开始是郁林下面的一些军士跟着林兆伦去卫指挥使司讨说法,尤逢和王晋尧跟他们打太极,他们也是气狠了,抢了卫指挥使司里的一部分屯粮就走。这一闹事情就闹大了,裴云丰回去跟他爹告状,裴家派了沧州军来,什么话都没,直接动手杀人,林兆伦只和五六个军士逃了出去,知道裴家这是想杀人灭口,把这件事压下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裴家斗到底了。有他们领头,阜安、运城这些地方也都开始暴.乱。裴元恺上报朝廷说是有人对朝廷不满,他们为了自卫动了手,有少许伤亡,但不严重。可据林兆伦和其他军士说,死了得有四五千人,裴家全部知情不报,杀一批人就挖个坑就地埋了。”

任初脾气又上来了,斯文样荡然无存,像极了他在论道坛上的模样,捏着拳头道:“裴家简直欺人太甚,草菅人命,前线还在打仗,裴元恺在大虞的地盘上杀自己人,还都是被他戕害到走投无路的无辜军士,这是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其他学生也义愤填膺地怒骂裴家和裴元恺,叶怀山做了个安抚的手势,道:“这两天这些军士会帮着我们去搜集证据,他们手上有每个月籽粒银的出入账目,我们重新整理后,到时再去各个卫所找来账簿核对,就知道裴家这些年到底收走了多少钱。一些被害死的军士家人也被保护在此处和城中一些安全的地方,我们去查访看看,问问他们的情况,和林兆伦写的内容整合到一起去。另外,这批军士一定不能有事,都是人证,要靠他们钉死裴家的罪名,吴总兵那边的意思是,裴家恐怕等不下去了,想彻底解决祸害,放火烧山也说不定。”

众人听到放火烧山时还是神色骤变,都是读书人,哪见识过这个,虽然心里有要做大事的决心,可要送命这消息还是十分让人惊恐的,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任初惊了一下后,倒是又镇定自若,道:“大家别慌,既然吴总兵已有预判,定然是有脱困的方法,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