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刚准备下床,就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傅轮低头一看,是乔泠鸢睡前拉着他衣角的那只手,一整夜过去,她人睡得死沉,手却始终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直到这一刻,傅轮才恍然从乔泠鸢的“那你,不会离开了吧”那句话中感受到沉闷的钝痛,好像有人用力地在他的心尖上划了一刀,痛得他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乔泠鸢就在那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眼准备下床的傅轮,又看了看自己紧紧捏着傅轮衣角的手,眉心很轻地蹙起,她问:“你要去哪儿?”
傅轮从钝痛中清醒过来,低头在乔泠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我哪儿也不去。”
乔泠鸢闻言,闷闷地“哦”了一声。
下一刻,傅轮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说:“你陪我去趟茅厕。”
乔泠鸢的表情有点难以置信,缓缓道:“我现在不想上茅厕。”
“可是我想。”
“那你去啊,你叫上我干嘛?”乔泠鸢不可置信,“难不成你昏睡了三年,把脑袋给睡傻了?上个茅厕,还得要人陪?”
傅轮:“……不是你拉着我不让我去的?”
他觉得自己有点冤。
乔泠鸢朝他摊手,“我哪有拉着你?”
傅轮:“……”
他忽然觉得乔泠鸢死不承认的样子有点可爱,而他准备抱着乔泠鸢一起去茅厕的想法着实幼稚,他脸上终于又有了点笑意,他低头啄了下乔泠鸢的唇。
“行吧,”他把乔泠鸢放回床上,“那我自己去。”
乔泠鸢摆了摆手,示意某些人可以跪安了。
她觉得自己清晨醒来做了一个滑稽的美梦,有点想笑,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始终没有笑出来,她裹上被子,在床上轻轻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她虽然仍旧困得要死,却始终没有睡沉,精力分到耳朵的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有鸟叫声,有说话声,她迟迟没有听到她想听的动静,模模糊糊间,有点着急起来。
她挣扎着从模糊的睡梦里醒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在能冻死人的深冬,她来不及穿鞋,也来不及穿衣服,就穿着一身又大又透风的雪白寝衣匆匆跑了出去。
她在茅侧里找了一圈,里面根本没有傅轮,又回头在屋里找了一圈,仍旧没有找到人,乔泠鸢忽然有点迷怔起来。
她做过很多这样的梦,梦见自己到处找傅轮,恨不得将所有的山川河海都掘地三尺,梦里的她像一个孤独的游魂,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心尖上的那个人。
她茫然地看着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有点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了。
然而,和往常所有的梦境一样,她仍旧不想放弃。
她转头又跑了出去。
一夜过去,神农谷的木质长廊上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白霜,她踩在白霜上,凛冽的寒风从的脸侧吹过,她似乎丝毫不觉得冷,跑得飞快。
早起的侍女和弟子们惊讶地看向她,似乎都不明白怎么大冷天的,她却穿得这般单薄,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这么急匆匆的,到底想干什么?
乔泠鸢在长廊上遇到了来寻她的绿萝和寒霜。
两个丫鬟见她这样,吓了一大跳,绿萝说:“王妃,您去哪儿了?您怎么穿这么少?”寒霜去拉乔泠鸢,“王妃,快回去穿衣裳,省得染了风寒。”
乔泠鸢躲开她的手。
寒霜一愣,听乔泠鸢问:“傅轮呢?你们见到了吗?”
绿萝和寒霜一张脸被吓得死白,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绿萝道:“王妃,殿下他已经去了,您就别再找了,您要这般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见到他了。”乔泠鸢道。
“那是幻觉,殿下他不可能再回来了,”绿萝抹了一把泪,去拉乔泠鸢的手,“您跟奴婢回房吧,奴婢伺候您穿衣裳,好不好?”
“不好。”乔泠鸢冷冰冰地说。
她目光扫视着四周,倏地定格在长廊处的拐角。
男子一身白衣,身上披着雪白的披风,手里端着一个端屉,端屉上放着一个小盅和几个小碟,他似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原本低眉看路的眼微微抬起,继而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睛。
他赶忙放下手中的端屉,一边取下身上的披风一边大步朝乔泠鸢走来。
“怎么跑出来了?衣服不穿,鞋也不穿,你想冻死是不是?”
披风很长,几乎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瞬间挡住了大半的寒风,上面还残存着他的体温,有点暖,但那点微末的热度很快就被风寒扫了干净。
乔泠鸢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冷。
她打了个哆嗦,下一刻就被傅轮打横抱了起来。
她目光凝着他的脸,整个人还有点呆,似乎还没有彻底分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于是她问了句:“你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