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到近处,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映着路灯审视和挑选起来。景允不看爱情片,康崇不看恐怖片。最后他们定了一部海报最酷的。
广场内有人开始用音响放音乐的时候,他俩在远处一片清幽的树影里坐下了。树干四周用木条搭了公共座椅供人休息,零星坐着两位老人,一对夫妻。对面的马路上驶过汽车,车灯一晃将人照亮,又迅速归于黯淡。
在那短暂而强烈的几秒钟里,康崇望着景允的侧脸。头发蓬松,鬓角露出耳朵,皮肤白净,纤细,没有留下什么疤痕,也不油腻,鼻梁挺拔,鼻尖窄小,微微翘起来,嘴唇削薄,红润,下巴有棱有角,一种形容起来颇为别扭的“精致”。
奇怪。他想。明明头发已经剪短,看上去是个特征明显、易于辨认的男性了,先前困扰他的感觉却依然在,暧昧,模糊,难以判断。
它来得太唐突、太偶然了,让他无法招架,暂时拿不准所谓的界限在哪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应对方法。
当他回过神来,已是跟景允四目相对,景允眨了眨眼,疑道:“怎么了?”
他笑了笑,反应自然连贯:“没事啊。”
他们吹了会儿风就开车回家了。
再见面是四天后的周五。
这四天他们没怎么联系,各有各的事情要忙,顶多朋友圈互相点个赞,十分符合现代青年交往尺度的联络方式。陈蜜柑出了趟差,天天发照片抱怨伙食不好,吃不惯外地的饭,只能一趟趟下馆子,油多盐重,吃得脸上爆痘,敷面膜都没用。
景允也给她点了赞,没评论,茫然地刷了半天,无数次切回会话列表的页面,也找不到什么话想说。
最后他把康崇的备注改成了“大猪蹄子”。
电影是晚上七点的场次,景允五点下班,非要专程拐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对他这种懒人来说,此举止堪称年度反常。阮妍作为他妈,抑或说凭借缥缈又精准的女性直觉,从诸多蛛丝马迹之中嗅出了某种蹊跷的气息。
“你就承认吧,谈恋爱了。”
她面对油锅炸着藕饼,语重心长地冲儿子说:“不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哈,二十大几的人了,我跟你爹又不催你结婚,先相处相处……”
她左手边是一盆由捣成泥的莲藕、肉馅和淀粉混合的糊,拌匀,拍成饼或团成丸子,热油下锅,炸至深黄色,捞到右手边的小筐里放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