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点点头,靠在娘亲怀里睡着了。
哄了女儿,凝香慢慢挪到陆成这边,换成陆成哄她睡。
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凝香晚上梦到了一堆白花花的银锭子,特别大,挂满了家里的果树。她跟陆成着急地摘,怕被人发现露财,摘着摘着果儿领着一个男娃娃走来了,有模有样地教弟弟跟她一块儿摘。
凝香纳闷地问女儿从哪捡来的弟弟。
果儿脆脆地说娘亲生的。
凝香瞅瞅男娃,低头看肚子,这一看吓了一跳,自己肚皮怎么瘪下去了?
凝香吓醒了,屋里黑漆漆的。
她重重地喘气,陆成跟着醒了,紧张地问她:“香儿,要生了?”
凝香摇头,刚想说自己做梦了,忽然感觉下面……
凝香深深呼吸,毕竟生过一次了,很快平静了下来,镇定地道:“好像是,陆成,你抱果儿去老院,再让翠丫去请产婆……”
“我知道,你别急,我一会儿就回来。”陆成飞快披衣裳下地,点上油灯,连人带被子抱起女儿,大步出去了。
凝香身上是中衣,她慢慢坐起来,抓过衫子套上,穿好了,前院传来翠丫急匆匆开门的动静,后院陆成大声喊二婶。
那一刻,凝香心里出奇的平静。
天亮了。
院子里,果儿紧紧攥着哥哥的手,杏眼盯着窗台,不知第多少次问哥哥:“娘生了吗?”
阿南摇头,“没呢,妹妹别急。”
果儿重重地吸了口气。
这边有潘氏烧水,翠丫在老院做了早饭,叫孩子们过去吃,大人们肯定没心情了。
阿桃阿木阿南果儿一边两个坐在木桌前,阿桃阿木自己剥鸡蛋,阿南先给妹妹剥。
“哥哥快点,我饿了!”果儿着急看娘亲,想快点吃饭。
阿南立即加快速度,就快剥完了,忽然听到小孩子哭,哇哇的,像妹妹张嘴大哭的时候。
四个孩子一起抬头。
“嫂子生了!”阿桃最先反应过来,放下鸡蛋,第一个跑了出去。阿木阿南紧随其后,果儿人小腿短,从板凳上站起来时姑姑已经跑没影了,舅舅哥哥正要跨出门槛。小丫头急着大叫:“哥哥等我!”
既然没喊舅舅,阿木就当没听到,风似的追了出去。
阿南迫切想知道娘亲生了弟弟还是妹妹,也继续往前跑。
“哇”的一声,果儿哭了,孤零零站在灶房,仰着脑袋张着小嘴儿嗷嗷哭,又气又着急。
“妹妹别哭,咱们快去看娘。”阿南听到哭声,吓了一跳,赶紧又退了回来。
果儿立即闭上小嘴儿,攥住哥哥的手一起往外跑,白嫩嫩的脸蛋上挂着两串泪疙瘩。
孩子还没收拾干净,陆成也不能进屋,砸着拳头在灶房里来回地走,一转身看到孩子们过来了,伸手拦住,“不行,现在还不能进去。”说完瞥见女儿脸上的泪珠,伸手帮她擦了擦。
“哥哥不等我。”果儿没忘了告状,赌气甩开了哥哥的手。
阿南担心地望着爹爹。
陆成眼睛盯着门帘,双手分别搭在一双儿女头上,敷衍地揉了揉,“娘肚子疼,不许吵架。”
果儿抿了抿小嘴儿。
阿南松了口气。
产婆抱着襁褓走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褶子,笑眯眯恭喜陆成:“恭喜陆老爷,太太给您生了个胖小子!”
“给我看看。”陆成兴奋地接过儿子,先瞧了一眼,又急着问产婆,“孩子他娘呢?”
“挺好的,太太身子硬朗,再等会儿就能进去了。”产婆笑道。
陆成彻底放松下来,见四个孩子快将他团团围住了,哈哈大笑,蹲下去跟他们一起看。
刚出生的男娃,再胖也胖不到哪去,小小的,特别白净,陆成的大手凑过去,一黄一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成不高兴了,打开襁褓盯着儿子的小鸟看了两眼,忍不住嘀咕道:“小子长这么白做什么。”
“哥哥舅舅也白!”果儿扭过脑袋,看着哥哥舅舅道。
陆成在心里嘀咕女儿,小丫头懂啥,那俩都不是他生的。
“像我嫂子。”阿桃突然道。
“像舅舅。”阿南小心翼翼地摸摸弟弟头发,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像我!”果儿不甘落后地道。
陆成:……
陆仲安凑过来看自己的侄孙,陆成余光里瞥到长辈,充满希望地问他:“二叔说像谁?”
他的儿子,最该像他啊。
陆仲安摸摸下巴,视线从侄孙身上挪到阿木脸上,来回瞅瞅,道:“外甥像舅,确实像阿木。”
可把阿木美坏了,咧着嘴笑。
陆成不死心地盯着儿子,越看越觉得儿子明明很像他。
“眼睛像你们陆家人。”潘氏在屋里说了句公道话,桃花眼,长大了定是个爱招惹姑娘的祸害。
陆成登时笑了,低头亲了儿子一口。
大家都笑,只有阿南,瞅瞅弟弟再瞅瞅舅舅,眼帘垂了下去。
外甥像舅,他就不像,因为他不是娘亲肚子里生出来的,他的眼睛不像娘亲也不像爹爹。
当里面收拾妥当了,陆成抱着儿子领着孩子们进屋看媳妇时,阿南有点不想进去,站在灶房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落下来的门帘。
第二次生,凝香轻松很多,躺在炕头,笑着看丈夫他们逗孩子,看了会儿忽然发现少了一个,扭头转向门口,问陆成也是喊孩子,“阿南呢?”
阿南听见娘亲叫他,立即跑了进来,努力笑,凤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难过。
旁人看不出来,凝香最明白阿南的敏感,心疼极了,故意看看小儿子,认真道:“要我看啊,他下巴像阿南,长大了肯定跟他哥哥一样好看。”
阿南凤眼一亮,噌地爬到炕上,看爹爹抱着的弟弟,小手摸了摸下巴。
陆成与妻子对个眼色,懂了,跟着说哥俩像。
阿南终于笑了,看弟弟也顺眼了很多……
母子平安,陆成请来柳溪村的徐守梁一家,晌午自家人先大吃一顿,洗三再待客。
牛牛来了,孩子们又在院子里玩闹起来,玩够了过家家,要去大门外面堆沙子,阿木领头往外走,浩浩荡荡的,未料迎面撞上另一队浩浩荡荡的大人,穿着奇怪的衣服,像戏台子唱戏的。
阿木盯着最前面的公公,愣了愣,在对方开口前明白了,扭头喊姐夫:“姐夫,唱戏的来了!”
一定是姐夫太高兴,请了戏班子来热闹。
陆成在后院收拾鱼,听了这话莫名其妙,放下菜刀,走到北门口往前面望。
看到一群官爷,有太监有侍卫,其中与太监并肩站着的,正是萧珞的心腹侍卫楚刃。
陆成在心里骂了声爹,不是答应等媳妇坐完月子才来接阿南的吗?
可是再愤怒,陆成理智还在,吩咐翠丫去屋里守着媳妇,不准凝香起来,他大步过去。
“敢问是陆老爷吗?”
穿绛红衣袍的公公甩甩拂尘,恭敬地问。
陆成愣住,疑惑地看向楚刃,见楚刃点头,他茫然地点点头。
公公笑了,取出圣旨道:“泰安府东林村陆成接旨。”
陆成没接过旨意,但他看过唱戏的,明白过来,按萝卜似的将孩子们都按跪在了地上,他也匆匆跪了下去,跪好了,想起什么,慌忙解释道:“我媳妇刚生完孩子,就不用出来跪了吧?”
公公看着他,哭笑不得。
按道理,陆家老小都得出来跪,可皇上提前打了招呼,说不能给陆家添麻烦,他在镇上住了半个月,就是在等里头那位农妇生完孩子再来送个双喜临门。如此盛宠,他哪还敢要求陆成媳妇必须出来下跪?
摇摇头,公公打开圣旨,扬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泰安府东林村陆成淳朴忠良,智勇双全,曾救朕于危难,于皇室社稷有功,封忠义侯,赐府邸忠义侯府。念陆成之妻徐氏初诞麟儿,特许一个月后进京领赏,面圣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