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父子

傅柘立即收音下了马车:“顾郎何须与我客气,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顾元达掏出一支牙刷,递给傅柘。

“这是……”

“此为‘齿漱’,可在晨间、睡前、饮食后净齿。”

傅柘先是一怔,旋即后退半步,严肃的面容罕见地露出一分局促。

“这……这可是世家贵族之物,如何使得?”

讶然一瞬而过,顾元达稍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傅叔的顾虑。

后世出土的秦汉牙刷,就是用青铜做了个牙刷柄,往开端的洞里塞入布帛,用中间的布帛清洁牙齿。

不管是青铜还是布帛,都是极为昂贵之物,只有贵族与世家的少数人使用。在齿木、毛质牙刷未发明的情况下,普通人想清洁牙齿,只能用水漱,或者用手指蘸盐,在牙齿上摩挲。

而经济实惠的杨柳枝,还要等到几百年后的唐朝才会得到广泛的使用。

难怪傅叔会以为“齿漱”是世家大族之物,并因此感到惶恐。

“傅叔无需担忧,这并非贵族使用的‘齿漱’,而是我闲暇之际,依据曾经看到过的古籍记载,随手所制,”顾元达宽解道,“用料皆是寻常之物,不值什么。何况将此物赠予傅叔,我也存了一点私心——希望傅叔能替我把把关,看看这支‘齿漱’是否好用。若是不好用,也得傅叔告诉我何处不好,方能继续改进。”

“顾郎之物,岂有不好之理?”傅柘放松心神,想也未想地答道。可很快,想到顾至制作这些工匠之物,又不免蹙起眉。他有许多话想说,但顾至不是荀承,不属于荀家,本身又已经是束发少年,他身为荀家部曲,若是多言,似乎不妥。

傅柘这一蹙眉停顿,被顾元达理解成另外的顾虑。

他将包囊中分好的三十几只牙刷交给傅柘。

“不只是傅叔,大家人手一只,见者有份。”

傅柘的视线落在少年如朝晖初升的笑颜上,停顿片刻,终是按捺住心中的一口叹息,接过包裹:“多谢……我也先替大家谢过顾郎。”

接着便带着包裹,去原地附近分发。

傅柘一走,马车附近就只剩下荀承和顾元达二人。

荀承对顾元达怒目而视,正要找他问罪,忽而想起袁家被灭门一事,脸色骤白。

“董贼竟然不顾天下骂名,将提携他的袁家灭门!大从兄与六叔公皆被董贼逼去长安,前些日子得到的密信,更说大从兄已被董卓投入监狱——那刺客将荀家与满门被灭的袁家并列而数,莫非,莫非董贼灭了袁家不够,还想残杀我荀氏族人!?”

大从兄指的是荀攸,而六叔公……根据辈分,应当指的是司空荀爽。

如果顾元达没有记错,荀爽应当病故于公元190年,即初平元年,与袁绍起兵征讨董卓这件事发生在同一年。

顾元达记不清荀爽逝世的具体月份,但他记得,荀爽的逝世跟董卓并无关系,董卓并未对荀家的人痛下杀手。

但这未卜先知的事,无法与荀承说道。何况万事万物皆存在蝴蝶效应,他既不能确定自己穿的是不是真正的历史,也不能保证这个世界的走向能跟历史一致,不出现任何变数。

因而,他只是斟酌字句,从动机与局势入手,让荀承别往最坏的方向想。

“那个刺客被派来刺杀稚子,必定不是董卓的心腹,他的话能有几句为真?”顾元达踏上马车,坐在荀承身旁,“况且,正是因为董卓灭了袁氏满门,他才不会继续对荀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