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谈婚论嫁

“小姐、夫人被、夫人被京兆尹的官差带走了——其实不止、不止夫人,老爷和大少爷应该也被抓走了!”

小燕儿睁大眼睛,好像又沉浸在之前的情形中。

“当时官兵突然闯进万佛寺里,说要搜查逆贼,夫人急着去叫您,才发现您不知去了哪里,她让我去找您,我这才逃过一劫,找遍整个厢房和僧舍都没找到您。

“回府里的时候却看到他们在往门上贴封条,说什么老爷和少爷里通外国,是大奸贼······我好害怕、小姐我当时好害怕,万一再也见不到您,呜呜呜——”

小燕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扯住琼瑰的衣袖,趴在床边痛哭。

琼瑰听到这里,慢慢闭上眼,心头翻涌过千百种滋味。

陆家被查封了,而她恰好临时不在,躲过了追查。

或许是因为之前退婚的举动,所以,关于她的主线已经改了。

可她虽然保全了自己,陆府却后事难料。

如果这时候······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彻底远离这里,远离男主,是否也能平安一生?

“砰!”外面门被猛地撞开,一个高大身影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三两步绕过屏风,站到琼瑰面前。

琼瑰与小燕儿皆被吓了一跳,尤其是琼瑰,在看清来人是林屿时,立即便觉得有些呼吸不顺。

林屿此刻的形容,也的确很可怕。

他眼角青红,眸光像要凶兽一般泛着血红色,瞪着琼瑰像是要杀|人。

明明是俊朗阳光的长相,此刻扭曲如青面獠牙的鬼差。

“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为什么会在阿晏家?你为什么睡在他床上?”

琼瑰感觉太阳穴被针刺一般地疼着,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回答这些无理取闹的问话。

“我在发烧——林屿,我生病了······”

盛怒中的男人仿佛被拉回一丝理智,死死地盯着琼瑰巴掌大的小脸,发现少女的脸色的确白的异常,没有一点血色,湿漉漉的发丝有几缕贴服在额角,整个人都极为憔悴,惟有双唇,泛着清润光泽。

小燕儿大着胆子帮琼瑰,将床头的玉碗拿起来给林屿看,“林公子,你看,药碗在这里,小姐她不会骗你的。”

“生病了不在府中好好呆着,却被阿晏撞到——陆斯玉,都这个时候了,你可真是不惜本钱,陆府就算没了,你也不会在意,你只在意到处钓男人。”林屿情绪在看到小燕儿手里的药碗时稍有缓和,但仍是冷笑一声讥讽琼瑰一句,好像这样才会舒坦。

琼瑰面色更加白,身子也跟着瑟缩了一下。

林屿无意间戳到了她的心事。

柳飘飘、陆司霆、陆升阆三人的面容在她脑海里不停变换着,让她冷汗淋漓。

“起来,马上跟我回林家,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见少女将嘴唇咬得雪白一片,眼神涣散地发起呆,直接无视了自己,林屿又变得暴戾起来,不由分说上前去,要拉住琼瑰的手腕。

小燕儿连忙拦在前面:“林少爷,小姐她还在病中,她身子弱禁不起再挪动,求求您林少爷——”

林屿根本不理会她,一手提住人便扔到一旁,琼瑰拼命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床的最里面,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一阵绝望。

这种时候,她下意识地想到秦岁晏,可是又很快意识到,秦岁晏会放林屿进来找她,又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眼看林屿已经不耐烦,打算抓住她身上的被子连人一起拖到自己身边时,一道紧张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局面,暂时解救了琼瑰。

“少爷、少爷!小的可算找到您了!”外面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搅得林屿烦躁,索性绕出屏风把人叫到面前来。

“少爷,”他的贴身长随克勤一见他便连珠炮般道:“圣上急召您和老爷入宫,说是有大事要问问你们。老爷已经动身去了,小的遍寻您不见——”

“行了行了,知道了,别啰嗦。”林屿阴沉着脸,挥挥手打断克勤的话,一只脚刚跨出门槛,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又转过身,回到房中。

小燕儿正在安抚琼瑰,没想到林屿会回来的这么快。

“让开。”林屿不耐烦地对小燕儿道。

小燕儿本不想让,但是琼瑰却点头让她去外面。

不得已,小燕儿只好出了房间,但是整个人却趴在门上,不时探头去看,只可惜隔着屏风,什么都看不清。

“喂,小丫头,偷看什么呢?”冷不丁,有人拍了拍门扇,笑道。

小燕儿立即回头,一个扎着碎辫的异族青年正似笑非笑地看她。

瞧那一头碎辫,和之前送她来这里找小姐的那个木头一样冷硬的青年好像,又能自由在这院里走动,应该也是秦岁晏的属下。

小燕儿立即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秦公子为什么要让林、林少爷进来??!为什么要让他去吓唬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还在生病、夫人他们又、又······”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

木岫看她好笑,便道:“怎么,侯爷救了你家小姐,就该事事顺着她?你恐怕忘了,有交情的是侯爷与林少爷,并不是与你家小姐。把福气当习惯可不好。”

小燕儿哭得更厉害了。

木岫懒洋洋地摇摇头,又点拨她:“你这丫头拎不清是怎么回事啊?喏,那个人认识吧,他来叫林公子进宫的,皇帝要和林公子还有抚远伯商量你们家老爷死活。”

小燕儿猛地止住了哭,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克勤。

“你该庆幸,这时候林公子还有心情找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如果真想把握机会孝顺父母,这时候就该像以前一样,对林公子死缠烂打,或许陆太师还能留一命,像这样装什么呢。”

木岫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小燕儿呆呆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屋内,琼瑰已经平静下来,甚至努力克服恐惧,看着林屿听他说话。

“我要进趟宫。”林屿在床边坐下,见她不再那么抵触自己,目光也不似之前那样充满戾气。“陆斯玉,你说,皇上这时候召我和父亲进宫,是为什么事情呢?”

他嗓音压低,像是真的不懂一般问着,只是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琼瑰自然知道事情与陆家存亡有关,她点点头。

“林公子——”

“别叫我林公子!”林屿忽然低吼,打断了琼瑰的话,但是接触到女孩惊恐睁圆的眼眸,他心头又涌起一股莫名懊恼,渐渐放轻声音,“你让我高兴满意了,陆家,我就会尽力保下,明白吗?”

琼瑰眼睛一酸,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已经听从皇后娘娘的话——”

“陆斯玉你烦不烦?开口闭口就是退婚,再多说一个字关于退婚,信不信我现在就上奏圣上定你陆家勾结外敌的叛国罪?”

“他们没有!”琼瑰颤声辩驳,泪珠从眼角滑下,滴落在林屿青筋爆出的手背上,很快又滑落进绸被里。“我看见了一个僧人和一个官员在接头,端王、端王才是要叛国的人!陆家是无辜的!”

林屿把捧起她的脸,琼瑰被迫仰起头,惊惶地同他对视。

这一瞬间,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个穿书的人,绝对力量的对比让她手足无措。

“是吗。”林屿望着那张被泪水洗的愈发白皙清透的小脸,用指腹擦去了女孩眼角的珠泪。“除了你之外还有人听到看到同样的事情?”

琼瑰眼睛一黯,的确如此,哪怕是真话,从她口中说出,也证明不了陆家的清白。

林屿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你要是继续讨好我,我可以给你个妾室名分,你跟了我,陆家也就成了我的岳家,岳家有难,林家才会倾力相助,你说是不是。”

“别再说什么退不退婚了,退婚又如何,不退又如何,我现在只是想玩弄你,就像你当初万般强人所难一样,不过分吧。”林屿冷笑。

他也不等琼瑰再有什么反应,说完这些话,便起身走出了门。

他走了之后,琼瑰抱膝坐了很久。

直到外面走廊上逐一亮起灯笼,有淡淡的光从窗格里打进来,琼瑰才惊醒。

她一动,守在旁边的小燕儿也跟着紧张地一动。

“小姐!”

“没事,我想起来走动走动,躺的有些久,扶我一下。”

琼瑰的声音十分平静,小燕儿心中稍安,依言照做,扶着琼瑰出了房门。

琼瑰走到廊下,环视了一圈。

本以为很难找到秦岁晏,却没想到,一眼便在对面的窗户里看到他正在看书的侧影。

书房外面没有人守着,因此琼瑰进去的很容易。

小燕儿没有跟进去,琼瑰让她在廊下等一等。

她刚一进去,秦岁晏便察觉到,却并没有看她。

琼瑰走了几步身子的不适感又重了,她咬牙坚持着,走到秦岁晏对面的花梨木椅上坐下。

“陆小姐有何事?”秦岁晏放下书,自己往后靠在了太师椅上,平静地看着琼瑰。

“我——我想请秦公子帮陆家洗清冤屈······”

能在她快死时突然出现,若不是提前埋伏在附近,琼瑰很难相信。

所以,除了她,秦岁晏应该也知道事情真相。

而且······她见到两人接头是在没到晌午的时候,下午陆家便被封了,速度之快,不是皇帝的耳报神灵敏,就是有人特意将此事挑了出来。

若是后者,秦岁晏为何要救她,说不通。

琼瑰只能赌,是前者。

秦岁晏听到她的话,毫无动容,修长的手指在书页间滑动,心不在焉地问:“陆小姐若是来说笑话,大可不必。长夜无尽,还是好好想想前路为妙。”

琼瑰知道他不会答应,硬着头皮继续道:“母亲告诉我,她在梓湖有一间金店,能折十二三万两黄金,如果您答应了,这些都是您的······”

秦岁晏久久没有说话。

琼瑰忐忑地等他反应。

她已经做出了最后的让步,摒弃了想要独自逃跑的念头,想为待她很好的几个人做些事情,毕竟,那算是她唯一拥有过的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秦岁晏忽然勾唇一笑,眼尾扬起的微小弧度也跟着温柔许多。

“陆小姐觉得,我会因为十二三万两,黄金,答应吗?”

琼瑰一下子涨红了脸。

如果连这个都不要,她已经找不到筹码了。

她对原著剧情知道的不多,因此也不晓得秦岁晏以后的经历和结局,注定不可能在事业上给他提供利益,又无法给他的人生规避风险。

琼瑰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不肯耐下心来,把那篇小说好好看完。

见对面女孩秀眉紧蹙,似乎在天人交战,又似乎在走神,秦岁晏忽然道:“陆小姐,还有比十二三万两黄金更值钱的东西傍身吗。”

琼瑰一时不解,只能去看他,希望能再得到更多提示。

但秦岁晏说完这句之后便不再管她,又自顾自扫视自己的书。

昏黄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映在墙壁上,竟有些伶仃。

琼瑰忽然异想天开,问:“秦公子,你觉得、觉得我比黄金、好吗?”

权衡了一下,琼瑰还是避开了值钱这个词。

秦岁晏似乎没有明白,他淡淡道:“秦某没有兴趣行苟且之事。”

顿了顿,他又道:“更没有兴趣帮没有关系的人。”

那嗓音不知怎么,带了似喑哑,让琼瑰心跳慢了一拍,不可遏制地屏住了呼吸。

许久,她仿佛有些恍惚般,声音极轻地问道:“秦公子娶我好吗?”

秦岁晏微微一怔,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大的歧义。

他望向少女胸前,那块玉牌像是被主人遗忘了一般,因为主人的前倾,在空中仿佛没有归宿似地晃荡。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琼瑰和小秦“谈婚论嫁”(雾)

码字龟表示头上好凉,还好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