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同学打量,程尔冷淡点头,视线朝外看。
贺让骁单手插兜,慢条斯理地晃出教室,转角处一截线条利落的手腕一晃而过。
不得不承认,贺让骁确实有张扬恣意的资本,他毫不掩饰锋芒,依旧我行我素,像炎炎夏日的一道流火,热烈灿烂,注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他画的那个大王八,多少展现几分绘画功底。
程尔从阶梯教室出来,闷热的风拂过耳畔,她抱紧笔记本,快速往回走。
后面几节课,贺让骁都没出现,但程尔却发现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她不知道怎么了。
水接满,她听见靠近饮水机的两个同学小声议论:
“人真的不可貌相,看着乖乖的怎么会为了男人打架。”
“难怪第一天来贴着纱布,我还当磕了碰了呢,有点同情呢!”
“就她这种需要还收她,可见学校想要生源想疯了!”
话还没说完,“哐当”一声,林澈把杯子重重磕在桌子上,冷冷睨着两人,“位子挪这么前,你怎么不贴黑板上去。”
那两人无声,林澈笑着对程尔说:“你慢慢接,不急。”
程尔对林澈道谢。
她在书上看过,流言这东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灵性所蕴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恶意,比流产更让人心力焦脆。1
一点火星丢入人群,他们最擅长以偏概全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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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自习,程尔打算去给周寄买生日礼物。
相较于春荫路的冷清,宜春街作为嘉城最热闹的步行街,灯火阑珊,到了晚上十一点仍旧人头攒动,小商小贩卖力吆喝,烟火寥寥。
程尔不知道周寄喜欢什么,她本想问问贺让骁,但他莫名其妙生气,也就不敢问了。
漫无目的地游逛,程尔视线四处晃荡,忽然在一个网吧门口,瞥见了一抹高挑身影。
他个高,肩背平直,皮肤又白,就算被漂亮女孩簇拥着,想不认出都难。少年倚在破旧的卷闸门,听着女孩们抽烟说话,偶尔敷衍笑一下。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浪荡不经心,偏偏让人觉着上瘾。
程尔就站在原地,贺让骁也没往她这边看,但她认出了抽烟的几个女孩是她第一次在春荫街撞见的那几个,她很久没见他跟她们玩,还以为断了。
少女紧紧盯着他们,她想从社交举动辨认出谁跟贺让骁亲昵。
准确说想找出林澈口中的“里菁姐”。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吊带短裙的女孩走过来,她手臂上纹了红桃皇后,张扬艳丽,这个女孩程尔之前没见过。
女孩手臂亲昵地搭在贺让骁肩头,扬起下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贺让骁难得笑了。
女孩见他笑了,伸手捏他下巴,被他后仰避开,他摘掉搭在肩头的手,几秒后,女孩重新没骨头似的靠回他身上。
这一次他只是纵容地睨了一眼,没再推开她,女孩接过其他女孩递的烟,咬着凑过去点火。
女孩夹着烟,靠着他肩膀,笑得花枝烂颤。
程尔挪不动脚步,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一幕,搭肩的这位恐怕就是菁姐。
原来贺让骁真的有对象了。
还过分漂亮。
一下午没来上课,就是为了陪她?
程尔似涨潮,又酸又胀,漫过鼻腔堵住呼吸。
酸涩涌袭上眼眶,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模糊。
程尔不争气抹了下眼角,再抬眼,撞入一双不冷不淡却又带点锐气的眼里。
程尔心脏轻颤,第一时间转身钻进人群。
贺让骁听着姐姐们的聊天,随便一瞥,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
只是人来人往,一眨眼就不见了。
里菁伸手在他眼前晃,“小让,你看什么呢?”
贺让骁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回:“没什么。”
隔了几秒,再次不甘心抬头,路上行人早换了一波,早没了影子。
“没什么还看。”里菁朝他视线看过去,笑着打趣:“是不是看见心上人了?”
有人搭腔:“我们小让这个长相,不谈恋爱都可惜。”
“就是,还不把姑娘们勾得神魂颠倒。要不要我们教你?”
里菁吐了口烟,剜了他一眼,“别给姐姐们丢脸好么。”
贺让骁淡淡推开里菁,站直了身体,唇勾了下:“忘了我是女人堆里长大的?”
“——我要想早恋,还用你们教?”
……
程尔总感觉背后有根线牵着,她不得不加快脚步,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夜晚的风刮得眼睛疼。
刚刚应该没被贺让骁看见吧。
他看见了,应该也没什么反应。
跑了很长一段,程尔停在路边,喘着气想,她应该杞人忧天了,林澈都知道贺让骁在校外谈恋爱了,他应该也不在乎什么。
错的是她,她不该对贺让骁动心。
可是,要放弃喜欢贺让骁,好难。
程尔沮丧地垂下头。
忽然,衣领被拽了一下,程尔后知后觉转头,陡然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两步,又被拽了回来。
对方下手很重,她的衣领都被拉变形。
“程尔,真的是你啊?”三个穿着德森制服的女孩,围住她,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
“金娜——”
程尔认出拽她衣领的女孩,恐惧瞬间爬满眼睛,她被金娜拽着衣领,后退也退不了。
“你还认识我啊。我以为你贵人多忘事。连好朋友都不要了。”金娜笑得咄咄逼人。
她推搡着程尔,程尔抓住她手,“你想干什么——”
程尔的声音隐隐发颤。
对方感到好笑,“不干什么啊,自从你转学之后都不理我们好友验证也不通过,我们很想你,找你叙叙旧不行吗?”
程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金娜几个连推带搡地拽进巷子里。
乌漆嘛黑,空气里漂浮着难闻的气味。
肩膀狠狠撞在墙上,尖锐的水泥戳得后背生疼,头发被拽着,她想反抗又被狠狠按在墙上。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德森是嘉城最好的私立学校,学子非富即贵,看似光鲜的校园实则小团体众多,然而划分小团体的条件则是家庭实力,也就是有钱的跟有钱的一伙。
刚开始程淮山生意做的大,名号在嘉城响当当,程尔从入校就饱受关注,接近拉拢她的人更多,金娜是最先对她抛出橄榄枝的人。
金娜家里做房地产生意的,她为人大方善收买人心,住在同一个宿舍,对程尔几次嘘寒问暖之后理所当然成了朋友,程尔真心把金娜当朋友。
甚至在金娜哭诉生意遇到困难时,她少有的请求程淮山动用人脉帮他们渡难关,为此程金两家关系更为紧密。然而美好总会因为天平的倾斜而覆灭。
黑暗的环境看不清金娜的表情,程尔感觉一双手缠上脖子,陡然收紧呼吸变得艰难。
“程尔,你说你离开德森怎么变得这么寒酸。”金娜往前一步,将程尔重重钉在墙上,“剪短发了呀。”
程尔没说话,呼吸越来越急促。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跟我抢林星里。”她现将自己的领结扣在程尔身上,又从同伴手里接过口红,粗暴地在程尔唇上涂抹,她故意似的,膏体沿着唇角往下,揉在她颈窝。
程尔锁骨被戳得发疼,“我没抢。”
打破平衡的就是林星里。
德森的校草学霸,是金娜疯狂追逐的对象,也是程尔桥牌搭档。
“没有?”金娜气笑了。
“你转校,林星里请假,他偷偷跑去看你。你跟我说没有?“金娜丢掉口红,把她按回去,“跑什么,你说你这么寒碜林星里还会喜欢你?”
“没有——我没见过林星里。”程尔抬手挣扎,被金娜的同伴狠狠按住,白皙肌肤沾染红色口红。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让我也帮你画一幅。”
金娜根本听不见程尔解释,在她知道林星里一遍遍跑去程尔家的别墅枯等,她就嫉妒得发狂,只恨当时在学校教训程尔教训的太轻,让她还有胆子勾人。
金娜忽然放开程尔,伸手剥她的衣服,衣领连带着肩带被粗暴拽下,布料发出撕裂声。
挣扎中,她的t恤下摆被撕成条,金娜强势地挽了结,露出一截少女纤薄腰线。
“离开德森就没人教你打扮了?”金娜要拽程尔的牛仔裙。
“干嘛呢?”
倏地——
一道清冷凛然的嗓音撕开这场黑暗。
金娜轻轻一推,程尔就摔进水坑,脏兮兮的水沾了满手。金娜打量着站在巷子口的少年,足够高,逆着光轮廓线条优越,是帅的。
她有点嫉妒的,懒懒一笑,“程尔,你新泡的男人啊?”
程尔没吭声,就见贺让骁逆着光不紧不慢往里走,不笑的眉眼透着凌厉不好惹,他走到距离金娜半米距离,后脚慢条斯理跟上,停住。
“程尔,过来——”
夜晚够沉,他的嗓音比夜还沉。
程尔爬起来,怯怯朝着贺让骁走,手腕被握住,一股稍大的力气将她拽到身后,鼻尖碰到他的后肩。
少年宽阔的后背此时犹如一堵有温度的的墙,顶天立地,阻挡了一切疾风骤雨,程尔感到了安全。
这么好的人是她遥不可及的人。
程
“——欺负女孩。”贺让骁用的陈述句。
“你哪只眼睛看到欺负了?”金娜丝毫不怯,“我只是在教我们好朋友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