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裴昀甫一松懈下来,脑门上却挨了一计。

他抚着吃痛的额头,抬起头来,那双微眯含怒的凤目中正映着皎皎眉花眼笑的样子。

“何皎皎——”

抿着唇,裴昀紧握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依稀可见突出的骨节。

“何皎皎”

不远处的一个用竹蔑席子作遮挡的茶寮处,一个用幕离遮挡着面容的男子正喃喃着这个名字。

他破旧的衣袍上新添了几处破损,染满了黄土看不出而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脚下洇出了一圈水迹,周身散发着熏人的恶臭,茶寮中的人皆敬而远之。

应当就是她了,何皎皎。

随了裴家的车驾一路,他仔细观察到,那个女子和熟悉的人同行时候偏向走里侧并且爱挤人,她的身形,说话的声音,笑得时候颊畔有两只可爱的小梨涡就连眼下的那颗小痣都与他认识的那个何皎皎如出一辙。

方才偷听到其他茶客的谈话,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的身份他也知晓了一二,是齐国公府的嫡子,方从江陵府休病回来,随行的那个女子是去岁年末方入门的小夫人。

“去岁冬去岁冬。裴家裴家?”商稹放在双腿上的双拳微微颤抖,紧接着整个人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有两行浊泪自他脸颊滑过,商稹开始失心疯似地笑了起来,引得旁人频频注目。

她果然她果然是薄情寡义的女人。

天知道自己废了多大的辛苦劲自鬼门关爬回来就为了见她一面,等待自己的却是她攀上高枝去做富夫人的冷言冷语。

商稹当时自是不信的。

能将女儿卖入秦楼楚馆作最低贱的洒扫的人家定然是穷途陌路到了极点,正常门户谁会将女儿将火坑里推?再之,齐国公乃当朝肱骨之臣,又身出长安四大家之一的裴家,若能幸见他之面与面圣相差无二。

去岁正值齐国公推行新式变法鼎盛之际,他会同意冲喜这种荒唐的举措?特别还是那种微末如尘埃出身的女儿又何以当上长安城诸贵女赶着趟也做不了的齐国公府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