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沉默下来,连呼吸都是聒噪的,空气都凝固了。
孟菱讶异:“你是说……”
“你在说什么?”张涓更惊讶,“上学?我吗?”
“我咨询过了,辍学一年之内还可以重新返校,但你已经超过一年,要是想上普通高中需要重新参加中考,然后继续高中学业。我帮你咨询了朋友,他可以为你提供学校,你这边的学籍手续走正规流程办理就好。”
陈遂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对了学校在东北,你要是过去就是彻彻底底重新开始。”
张涓深深震撼,嘴巴吃惊的始终没合上:“孟菱,他到底什么来头?”
孟菱努努嘴:“一个……厉害的人而已。”
陈遂闻言,鼻息间漾出一抹笑来。
张涓甚至需要深深呼吸才能平复心情,老半天才说:“可我没钱,怎么上学?”
“你去东北之后可以先打一年工,初中知识半工半读,对你来说应该不费劲。”陈遂用写小说理大纲的思绪来一一帮助张涓捋清,“后续你读书的钱,我可以借你,是借不是给,三年后按利息收费,你不用有太大心理负担。”
“……”张涓仍在迟疑,准确来说,是不敢相信。
陈遂又说:“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直接念函授,现在函授本科只要拿到学位证,也是国家承认学历。你可以边打工,边把函授文凭拿下来。如果担心一开始没钱,我可以借你三个月的房租钱,你发工资还上就好。”
“你凭什么帮我?”
“因为你是孟菱的朋友。”
张涓愣了愣,轻笑:“呵,可我只是她朋友,不是她,你有必要吗?”
陈遂闻言忽然笑了,他伸了个懒腰,眼尾微翘的眸子,乍看有丝淡漠。
孟菱则和张涓一起盯着他,想看他有什么解释。
他讲出的话也是很淡漠的:“你当然不是她。她不会像你这么犹豫,这么胆怯,这么短视,她一定会在我为她安排好后路之前,就想好自己的后路。”
张涓并不能听太懂陈遂的意思,他只知道他在夸孟菱踩自己,她不由问:“你什么意思?”
陈遂并不打算温柔,甚至很想激她一把:“我意思是,张涓,人活着就是看谁比谁豁得出去。”
陈遂这句话让张涓沉默良久。
她微皱眉头,陷入深深的迷茫。
孟菱安慰她:“这不是小事,你慎重点也是应该的。”张涓又好一会儿没说话,她仔细把陈遂的话咀嚼了一番,才问:“你说可以帮我班里学籍转校?但如果我爸妈查到我档案转到东北了,过去找我岂不是一找一个准。”
“这些需要你自己想。”
“这些你都没想过吗?那你之前设想的那么好,又有什么用。”张涓苦笑。
陈遂闻言有点生气:“把什么事都给你安排妥了,还得给你售后?我们是你朋友,不是你管家婆老妈子,还能事事都替你揽?”
陈遂语气并不算好,但他虽直接却不尖锐:“朋友有难帮一把是应该的,但我们只能给你鱼竿,能不能捉到鱼要看你自己。”
张涓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羞臊的脸颊通红,忽然崩溃,她大哭,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虽然有点小笨,但不至于愚蠢,所以即便陈遂话都说到她脸上了,她也没有反驳的话,她知道他们真的仁至义尽。
她哭了好久,后来哭累了,她一个人离开了。
孟菱叹气:“不知道她会不会想通。”
陈遂却摇头:“人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她要学会应对困难,人只有直面生活,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孟菱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张涓终究是被父母压制太久了,想蜕变也只能慢慢来。
她想了想说:“或许是涓子舍不得小镇生活吧,这里虽然落后,但却安静。”
“是么。”陈遂笑,“她以为自己偏爱小城岁月长,可能是因为她没有见过大城市的风光。”
陈遂话讲的毫不留情。
不是因为他不同情张涓的遭遇,而是他希望他对待张涓可以不再用同情怜悯来看待。
刚才孟菱说了六个多小时的温言软语都不管用。
他就只好刺一刺她,刺到痛处,人才会有反应。
孟菱对此哑口无言。
因为她知道陈遂说得都是对的。
只不过她在张涓经历种种之后,无法再说重话,哪怕她知道有些话是很有必要说的,她也说不出口。
默了默,孟菱站了起来,她说:“天不早了,我回家了。”
陈遂一秒切换忠犬模式:“我送你。”
孟菱想了想,没有拒绝,甚至张口说:“那好吧。”
因为他对张涓的未来规划,莫名让她觉得他特别厉害。
这种厉害不仅仅指能力,更指善良,又不仅仅是善良,而且还是有锋芒的善良。
做到这些,很难得。
他却惊讶于她的爽快:“今天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吧,你居然这么痛快让我送?”
孟菱心里还窝着暖呢,于是自动忽略他话中的捉弄,笑笑说:“再不走赶不上晚饭了。”
他却走上前,捧起她的脸,眼睛在嘴巴上流连,一看就是很想吻下去,可又在忍耐:“我……”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影子投下来,正好覆盖住她,风不大不小,灯不明不灭。
就像此时此刻的爱,不浓不淡,刚刚好。
“我好想亲你。”思考半天,最后却还是把大实话说出来了,陈遂恨不得咬自己舌头。
“之前mbti人格测试很火,你是什么型?哦,我看你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型。”孟菱的脸颊被他轻轻捧着,太害羞了,只想赶快离开。
陈遂愣了几秒,顿时哈哈大笑。
孟菱不由脸热,耳朵尖悄悄红了。
他前仰后合:“会说就多说点,喜欢被你怼。”
是呀,谁能换来孟菱的一个怼。
孟菱脸更热,简直可以做灯笼,她赶快推开他往外走。
他紧接着追过去。
后来他们一前一后步行回到孟菱家,刚推开门,只听一道温柔的男声喊:“阿菱,你回来了。”
是连书淮。
前段时间连书淮和朋友出去旅游了,到云贵一带,玩了大半个月,给孟菱和爷爷奶奶带了礼物。
孟菱凑过去看,他给她买了一支苗族的银簪,莲花图腾。
她很喜欢,冲连书淮一笑:“谢谢学长。”
连书淮忙说:“不戴上试试吗?”
孟菱说好,于是把簪子在长发上绕了绕,瞬间绾出一个低低的发髻来。
她本身就有三分古典气质,这样的发髻更显她气质江南,温婉清冷。
奶奶笑说:“我们阿菱啊真漂亮,不过也多亏书淮想得周到,知道阿菱适合什么。”
连书淮看了一眼某个角落的某个人,才说:“是啊,我和阿菱认识很多年了,我多少还是懂他的。”
角落里的人一僵,闷闷转身,打算走出门抽烟去。
奶奶恰好瞥了一眼他,忙喊:“小陈呐。”
陈遂步子猛然顿住,机械般转了身:“奶奶,你叫我?”
“来看看书淮给孟菱买的簪子,哎哟实在是太衬我们阿菱了,太漂亮了,你过来看看好看不?”
孟菱不大自然的看了眼陈遂。
陈遂脸黑的根本遮掩不住,沉沉走过来,看似认真的看了她好几眼,忽然伸手把簪子一拔,任她长发倾斜而下。
他把簪子拿在手里随意颠了颠,又冲奶奶咧嘴一笑:“奶奶,我觉得这个簪子适合你呀,阿菱适合戴玉簪。”
奶奶不接话:“我觉得阿菱戴很漂亮呢。”说着她就拉起连书淮的手,拍了拍,“书淮你真是好孩子,小伙子人长得帅,又贴心。”
陈遂一头黑线。
他恨不得直接告诉奶奶“你孙女是我的”,可是张张嘴,连“我要追孟菱”都说不出。
他怕她反感。
好不容易和她亲近了一点,他不能冒任何险。
看他们在一块说说笑笑,陈遂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不由把簪子还给孟菱,沉默着走出门,抽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