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就只有张涓会这么叫孟菱,孟菱不由笑了,问她:“下班了?”
张涓高中毕业之后没有念书,而是在家乡市区里的一家美甲店工作。
“今天歇班。”张涓笑,“我姑带我相亲去了。”
孟菱一怔:“你才十九岁。”
“哎呀我家里人是说先谈一个,过两年到二十一二岁了就直接嫁人。”张涓语气倒是满不在意,“但我没看上那男的,长得太丑了,我连和他多说几句话都不想。”
孟菱一笑。
张涓又说:“还是你好啊,大学生活是不是特别丰富多彩。”
孟菱笑:“就那样吧,有时候也挺乏味的。”
她用这句话淡淡带过张涓的提问,因为她知道,张涓是羡慕她的。
其实在镇上,张涓家的生活水平比她要好,张涓的母亲在乐器厂工作,父亲开大车跑货,但无奈她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家里的重心不在她身上。
所以张涓考上了大学,却没能念书。
她其实特别向往大学生活,每次打电话都要不厌其烦的问孟菱,“宿舍生活怎么样”,“大学帅哥多么”,“你有没有谈恋爱”之类的问题……
孟菱没有给张涓描绘大学生活的精彩,但张涓心里明白,再糟糕的校园,也绝没有社会残酷。
她笑了笑,问孟菱:“你的写作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孟菱情绪又变低了,她诚实说:“实不相瞒,刚被退了个稿子。”
张涓“害”了一声:“这才哪跟哪呢,路漫漫其修远兮。”她安慰孟菱,“现在各个平台都能写作,你也不一定从纸媒入手,都涉猎一下嘛。”
孟菱点头:“嗯,我会考虑。”
“好,那你别难过了。”张涓安慰。
孟菱笑笑:“没有,我不是为‘没过稿’本身而难过。就是对自己不信任,感觉自己挺糟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怀疑真的是挺磨人心的。”
她对张涓知无不言,张涓顿时感叹了一声:“那我问你,还坚持吗。”
“坚持。”孟菱几乎没有多想。
张涓笑:“那就越挫越勇。”
孟菱失笑:“好了啊,不用安慰我,情绪起伏是正常的,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这还差不多。”
张涓又问:“谈恋爱了吗?”
孟菱顿了一下,才说:“没有。”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一群人拿着吉他还有照明灯过来。
有人喊了声:“遂哥,好久没唱了吧,今天必须来几首。”
陈遂又拽又懒散:“再说。”
怎么哪哪儿都能遇见?
孟菱默默看着他从自己眼前走过去。
听筒那头张涓说:“一定要谈一个!”
孟菱盯着那群人,笑问:“为什么呀。”
“校园恋爱诶宝贝,我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校园恋爱!”张涓叹气,“你努努力,把我那份也谈回来。”
孟菱笑着笑着就觉得心底一阵酸涩。
因为她知道,张涓不容易,她们在成为更好的人的道路上,都很不容易。
孟菱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努努力。”
“哈哈哈哈好。”张涓笑,“好啦,不说了,大菱,好好写作,好好上学。顺便再谈个帅男友就更好了。”
孟菱回以一笑:“好。也期待你早日脱单。”
挂了电话,她心里低低落落的,有点孤单,但比刚才平静不少。
她往操场深处望去。
操场里面早有吉他社和七七八八的人占了位置,陈遂那群人先是到里面绕了一圈,后来又回来了,就把照明灯支在离看台不远的塑胶跑道上。
离得很近,然而光把世界切割成两面。
她在昏暗的那一面,他在光明的那一面。
孟菱捂了把脸。
就在这时,陈遂抽完了一支烟,走去看台墙根的垃圾桶扔烟头。
扔完想走,眼尾一扫无意间看到一抹身影。
他的心蓦得一宕。
整个人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