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泰初在京城数十年,虽然对付过许多商人,但做官的他万万不敢得罪。毕竟他做过许多不能见光的事,一旦被那些官员揪住,只怕连命都难保。
郑泰初十分害怕。
“将店关了吧。”他赚的钱也足够,郑泰初决定离开京城。
那裴连锳不仅是状元,短短几年还从侍读升为左少卿,如今被他知道自己雇贼去偷陈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郑泰初告诫许婵:“你去别处另谋高就吧,我伤好一些便走。”
可许婵这么多年都跟着郑泰初,哪家锦缎铺会要她?她摇摇头:“罢了,我同你一起走,往后再作打算。”
郑泰初答应了。
次日,许婵便把伙计,织娘遣散,关闭店门。
为跟陈家争生意,万春的郑掌柜竟然不惜雇贼偷盗,最终自食其果,众人对陈家不由起了好奇心,青枝的生意一下子多了起来。
她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这样也不至于把送上门的生意婉拒。
但她实在做不了,她跟姑姑就两个人,后面还要织赵姑娘定的锦缎,还有姜怡的,所以最后就只接了两笔活,都放到明年了。
“听说万春已经关门。”一个婆子早上去买过菜,“奴婢听别人说,好似那掌柜也在京城待不住了,都在说他一肚子坏水,上不得台面。”
青枝惊讶,她跟姑姑之前还担心郑泰初又会做什么卑鄙的事情呢。
周茹幸灾乐祸:“活该,也不看看你是谁,你是大理寺左少卿的未婚妻,他有几个胆就来得罪?如今要跑,应该是知道了。”她借机劝导,“当官夫人就是好,谁也不敢欺负。你若早些嫁给连锳,根本就不会有贼敢来。”
早点嫁的话,锦缎就不能织了吧?裴连锳应该会让她每日看书练字,把她培养成一个才女。
简直跟坐牢似的。
青枝不服气的道:“那郑掌柜是知道赢不了我们才走的,跟他裴大人无关。”
周茹啧啧两声:“这话你自己能信?”
“怎么不信?我跟姑姑就是比他的织娘织得好,不然他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可这种手段就是防不胜防的,没有连锳,案子破不了。”
“是我画了人像给他。”青枝可不想裴连锳占全部的功劳,“没有这个,他不一定能破案。”
周茹见她这么执拗,摇着头道:“也就连锳能忍受你。”
说得这么惨,谁让他忍的?青枝道:“活该。”
周茹:“……”
她实在不解:“青枝,你到底对女婿哪里不满意?霍家的事,他帮你忙了,贼也抓到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还想怎么样?
这句话说得她好似很贪心,可她明明什么都不要,她只是想退亲,安安心心地当她的织娘。
青枝抬起头,见太阳又落山了,洒下遍地的橘红,她忽然站起身,叫道:“阿黄!”
翠儿听到她的声音,急忙回应:“姑娘,阿黄又不在家了。”
应该是刚刚走的,青枝快步朝门口跑去。
假若裴连锳猜对的话,那小家伙应该是又去见旧主了。
她得逮个正着,告诉阿黄,做狗不能太贪心,主子只能有一个!
问女儿对裴连锳哪里不满意,女儿又不说,这会儿快吃饭了,还往外面跑。周茹追出去:“青枝,你去干什么?”
但已经不见青枝人影。
周茹问翠儿:“她怎么突然出门?”
翠儿把阿黄的事情告之。
一只狗去外面玩耍,她都要担心吗?周茹真不知说什么好,那边裴连锳对她的事尽心尽力,她仍不肯嫁,出去找一只狗!
周茹揉着胸口回来:“阿念,你得劝劝青枝,这么好的女婿,小心哪日想嫁都嫁不了。”
陈念正在摆碗筷:“假使连锳足够好,青枝会想明白的。”
“你的意思,女婿还做得不够?”
“应该是吧。”
周茹敲打额头:“我不该问你。”
陈年莞尔,安抚周茹:“他们关系已经比之前好了,青枝不是都做饭了吗?嫂嫂放宽心,慢慢来,别逼青枝,不然适得其反。”
都是丈夫惯得,周茹心想,把这女儿养得如此任性,现在要改也不可能,只能委屈下女婿,幸好女婿有耐心。她摆摆手,叫翠儿上菜:“罢了罢了,不等她吃饭了,我们先吃。”
外边青枝已经瞧见阿黄,偷偷的跟在后面。
阿黄跑得飞快,好几次差点把青枝落下,若非青枝也是个手脚灵活的,可能追不到它。
沿着横街直走到街头,再右拐,行到杀猪巷,走到最北边,它在一处小院前停下。小院的门颜色斑驳,漆都脱落了,门口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少年走出来,笑着蹲下,把阿黄抱起来,用力揉它脑袋。
青枝瞪圆眼睛,果真是来找旧主了!
那旧主又把阿黄放下:“你也不用天天来,万一被那姑娘发现怎么办?你得好好看家啊。”
阿黄摇着尾巴,伸出舌头舔他的手。
少年嘻嘻笑,顺着它的脖子,抚摸到背上:“看你长胖不少,还是回去吧,在那里有肉吃……”说着眼神一黯,“我买不起肉喂你。”把它推了推。
阿黄却半站起来,把两只前腿搭在他膝头。
少年一时不忍,叹了口气把脸颊贴在它头顶。
此情此景叫暗中看着的青枝忍不住唏嘘,她忽然现身,叫道:“阿黄。”
少年吓一跳,脸色煞白。
阿黄却懵懂地看了眼青枝,并不觉得做错什么,朝她摇了摇尾巴。
“我没有偷它,是它自己跑来的……不,是我,我的错,它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你,你别怪它。”少年语无伦次,然后脸又变得通红。
青枝道:“我知道你没偷它。”
少年弯腰抱起阿黄,递给青枝:“你回去把它拴着吧。”
刚才这么活泼的阿黄是青枝没见过的,它见到旧主那么高兴。青枝心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阿黄虽然是狗,可它真的念旧呢。
“你为何卖掉它?”
少年一怔,对上青枝明亮的眼眸,他又垂下眼帘。
“我见你很喜欢它,为何卖它?”青枝又问了一遍,“你告诉我,我就不怪阿黄。”
少年咬了咬唇,艰难的道:“我妹妹病了,我家没钱给她治病,我只好卖掉它……我是瞒着妹妹的,妹妹也很喜欢它。”
原来如此,兄妹情深。
青枝摸了摸阿黄的脑袋:“这样吧,我准你以后来我家看阿黄……你明日无事吧?明日就来,阿黄见到你,应该就不会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