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手里有药碗,她这一扑,碗中的汤药洒了大半。幸好是晾温了端上来的,手背上只留点红。
丫鬟们见状,忙接过周夫人手中的药碗,拿帕子擦净药渍。
林晚宜哭得伤心,周夫人顾不得被上脏污,将她抱住:“呸呸呸,不吉利的话不许说。灿灿这是烧糊涂了,爹娘还在呢,你小孩子家家的,哪儿都不许去。”稳住她的情绪后,摸她额头,“不烧了,喝完药再睡一觉就能大好了。”
丫鬟把擦干净的药碗递上来,碗里只剩下一半药汤,周夫人一勺勺慢慢喂林晚宜喝下。
汤药有安神的功效,林晚宜哭累了,在周夫人怀里睡着了。睡得迷糊,攥着周夫人衣袖的力道却足,周夫人无法,索性和衣陪了她一夜。
翌日,她醒来后,身上没有沉疴缠身的虚弱感,再看看身边的娘,彻底愣住了。
花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她没死,更准确地说,老天怜悯,她死了又得了重来一回的机会。
世间最大喜悦莫过于失而复得。
白日里跟屁虫似的跟在周夫人身后不说,晚间也要睡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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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起那时爹爹日渐幽怨的眼,灿若星辰的眸中漾着笑波纹。
罗扇掩唇,遮住娇若桃李的笑靥。
毫不意外地,绿枝又看傻了眼,捏肩的动作也顿住了,晃晃脑袋才清醒过来,嘟嘟囔囔地说:“姑娘的好,他们才不知道。都是群眼神不好的,幸好没登了咱们的府门,省得耽误了姑娘。”
秦桑视线落在林晚宜握住扇柄的手上,润玉酥手,浓淡相宜。
“想通了是好事,辛苦了这么些年,相爷和夫人不知道多心疼姑娘手上磨出来的茧子。”
林晚宜将手中的罗扇换到左手上,右手虚虚悬于眼前。
纤长细润。
从前太小心眼,一心想比过李清月,日夜苦练,手上难免粗糙了些。说茧子实在夸张,她皮子嫩,歇了三五个月,再辅以香脂牛乳浸手,早养回来了。
绿枝听了秦桑的话不乐意:“想通什么?要我说,姑娘没有哪处不好的,就算是李姑娘,也比不上咱们姑娘的。”不忘补一句,“都是夫子说的,我可没偏颇。”
“可不是,上回入宫,连皇后娘娘都夸咱姑娘琴技一流,还赠了焦尾琴给姑娘。那么多贵女入宫,就咱姑娘有,独一份儿的。”
“还有中秋宴上……”
“围场那次也是……”
说着说着就不着调了,恨不得把林晚宜幼时写的第一篇诗词搬出来说道。
陈年往事,她都快记不清了,她们却觉得骄傲替她牢牢记住,这会儿说起来还历历在目似的。
还是不偏颇呢,就学识这一点,她打小就娇气,爹娘又宠着,学什么都是略通些皮毛就弃了,在长辈们面前充充场面倒是可以,细究起来万万比不过天资聪颖的李清月。
被夫子夸赞,也是因为想比过李清月,拼尽全力勤学苦练,才赶上来的。其实她心里明镜似的,李清月才识过人,只要她稍一懈怠,李清月就能追上来。
时刻注意着李清月,前世才过得那样累。
这辈子,切不能辜负老天的恩赐,不再比了。旁人怎么说、怎么想,都随他们去吧。
林晚宜想事的时候,秦桑绿枝越说越起劲,已经在说她婴孩时,翻身比别人早的事儿了。
幼时做的事多天真稚嫩,林晚宜听着脸上发热,打断他们:“蝉声止了,我有些乏,你们也去眯一会儿吧。”
秦桑绿枝话虽多,做事却麻利,松了她的发髻,整理好床铺后便退了出去。
临走前,秦桑提醒:“时辰不早了,我掐着时辰来叫姑娘起身,不会影响夜里安寝。”
林晚宜也不是真的困,只打算闭目养养神:“两刻后过来吧,我还要去和风苑找娘相看郎君呢。”
这一次,她可不和李清月争了,也不上赶着去贴顾星皓的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