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官员顿时尴尬。
暮晚摇冷声:“你们搜到他和我有染的证据了么?”
大理寺官员好声好气:“殿下冰清玉洁,言二郎府中自然没有这类东西。”
暮晚摇没说话。
她从来就没有把自己私人的东西送给言尚过,言尚也从来不要。所以不管明面上那些大臣如何猜她和言尚关系不一般,他们都没有物证。暮晚摇和言尚相交一场,统共就在上个月,送了他一个绣得很丑的荷包。
那么丑的荷包,估计也没人在意。
他们就算见到了,也不会觉得那是公主送给一个臣子的。
想到这里,暮晚摇不禁有些难过。
大理寺官员继续:“臣却在言二郎府邸,搜到了一些不符合规制的东西。”
暮晚摇蓦地抬眼看去。
这位官员微笑:“以他的品阶,有些东西他绝不可能用得起。只是听闻殿下曾和他有过家臣君主之谊,所以想知道是否是殿下给他的。”
暮晚摇听着,第一时间觉得对方在诈自己。但她张口要怒斥对方胡说时,又忽然一愣,眸子缩了下——
言尚那般自省的人,他是不可能用什么超过自身官职规格的东西的。往日暮晚摇送他什么,他都会想法子退回来。但是有一次他没有退,或者说他一直没有来得及退。
就是有一次,她逼着言尚在马车中胡闹时,言尚情不自禁顺了她意,二人却撞上杨嗣来找暮晚摇。
言尚羞愤至极,甩袖而走,暮晚摇就送去隔壁很多珍品,向他道歉。
但之后两人就因为子嗣的问题争吵,暮晚摇离开长安去金陵,言尚去益州。再回来的时候,两人又因为益州的事情闹得不愉快。
暮晚摇送给他赔罪的那些珍品,就一直没有退回来。
如今大理寺这些人,恐怕就要用这批东西,将她和言尚捆绑到一起。
暮晚摇问:“言尚怎么说的?”
大理寺官员笑:“物证全在,他能说什么?如果不是有证据,我们怎会来问话殿下。”
暮晚摇:“你的意思是说,言尚说这是我送他的?”
大理寺官员答:“证据皆在这里。”
暮晚摇露出讥诮的笑。
她说:“言尚没有这么说,对不对?他承认他和我的关系了么?他亲口说我和他关系非同一般,他所为都和我扯不开关系么?你们严刑逼供之下,让他开口了么?”
大理寺官员避重就轻道:“我们的刑讯手段,殿下是清楚的。”
暮晚摇冷冰冰:“还是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她微抬下巴,冷漠地看着巷中的这些官员。她说:“什么时候你们从言尚嘴里得到确凿的证据,他开口画押了,你们再来找我问话。”
大理寺官员:“那殿下就是不承认了?”
暮晚摇说:“我等着言尚的证词。方桐,送客!”
她转身进公主府,背过身时,面容僵白,扶着夏容的手心也在冒冷汗。夏容抬眼看公主,见公主神色有些空白。
夏容悄声担忧:“若是言二郎说出公主……”
暮晚摇轻声:“他不会说的。
“他不是那种人。
“大理寺一定是不能撬开言尚的嘴,不能证明我和言尚是一伙的。太子给大理寺施压,大理寺就来诈我。但是言尚是不会开口承认的……他不是那种人。”
她目中若有泪意,若有星雾。
明明已经到了这般境地,可是她坚称他不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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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让言尚亲口说。”
而大理寺的客气被请出去的官员们,审问言尚,言尚却一言不发。
春娘被刑讯,实在扛不住,哭着说言二郎说画中女郎是他妻子。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丹阳公主,太子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要证明这是言尚和暮晚摇的阴谋,他要把所有错事推到暮晚摇身上……
明明春娘都指认了,言尚却不说话。
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实在没办法,才找去公主府。
暮晚摇却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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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得知后冷笑:“摇摇是个死鸭子嘴硬,我自然知道。没想到言二居然不承认他和摇摇的私情?当我们所有人都眼瞎了么?
“这件事,必须有人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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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的是言尚不说话。
因为只要他说话,无论否认还是肯定,大理寺都能想法子给他安罪。
他若说他和暮晚摇没有私情,只是爱慕公主才搜集公主的画像,那么言尚府上搜到的那些不符合他品阶官职的东西,就足以证明他并不清白,他自己不清白,如何说户部贪污;
他若是承认他和暮晚摇有私情,那么这一切变得更为耐人寻味。这便是公主和太子有了间隙,公主故意用此事来害太子,户部那些事大部分都是公主背着太子悄悄做的,太子不知情,都是公主的错。
只要言尚开口……都能定罪!
这正是太子见赖不掉户部之事后,想出的法子。
说明太子已经没办法,只能抛出人当替罪羊……
最好的替罪羊,就是和太子走得近的暮晚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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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坐在暗室中,发着呆。
在大理寺的官员走后,她思索着,酝酿着。
言尚留给春娘的画像,言尚不肯开口……他在牢中说他给她留了一条后路,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就画像审问他,他不知道她会怎么选择,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口。他就是这样的人……大理寺居然拿言尚来诈暮晚摇,可是暮晚摇怎么会相信言尚会攀咬她呢?
这世间只有一个言尚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他就是死在刑讯下,也不会说她半个不字。
这样让人心恨的郎君。
暮晚摇闭上眼,睫毛颤抖,放在案上的手指也轻轻颤动。她忍下自己想到言尚时的心神紊乱,她让自己冷静,想如何自救。
太子已经对她下手,已经要抛弃她了。她要抢在太子之前,做和太子一样的事。她要和太子抢时间!
暮晚摇走出屋子时,夏容等侍女怔了一下,因公主长发微散,衣衫不整,就这般吩咐她们:“备车进宫。”
夏容:“公主的仪容……”
暮晚摇:“我便要这样去父皇面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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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自己显得很可怜。
要说自己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