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雪见

联盟军队及时赶来,救下特蕾西,给她注射了抑制剂。她的感染被抑制住了,留下了异变后的猫耳朵和尾巴,后背、腿上杂乱的长毛,还有一身的病痛。

伊莎贝拉·加西亚心善,听了这个故事几乎落泪。可是她身体不好,加上剧团繁忙,实在没精力多照顾一个孩子。她抹着眼泪说:“特蕾西会是个好演员的,我们都知道。”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沉默的沃尔夫冈领养了她。

后来伊莎贝拉专心在风阳城养病,把加西亚大剧院给了沃尔夫冈,给了野玫瑰剧团,沃尔夫冈和特蕾西就一直待在拾穗城了,直到今天。

时渊听沃尔夫冈讲完了整个故事。

除了在舞台上,他是第一次听到沃尔夫冈说那么多话。

时渊问:“她的病能治好吗?”

“有希望,”沃尔夫冈说,“我和医生谈过,他说半年后可以安排手术。”

“手术要钱吗?”时渊又问。

“嗯,要很多钱,我有办法解决的——你别和特蕾西讲这件事情,我还没告诉她。”沃尔夫冈喝了一口热水,生着老茧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杯壁,“不单是钱的问题,手术也有风险……不管怎么样,伊莎贝拉女士都会保佑她的。”

哪里都需要钱,特蕾西要钱,伊莎贝拉现在也要钱,两人都是为了治病。

时渊回到病房时,秦落落刚好读完了一个故事。

时渊坐在床边,也给特蕾西念了《乌鸦骑士》的故事,听得她咯咯直笑。

临走之前,他又看向床头的花。他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花,和荒原那些千奇百怪的感染花完全不同,它们只是很单纯地盛放,不带任何杂质地明艳着。

或许是他多看了这几眼,特蕾西说:“时渊,你要不要拿几朵花回家呀?”

时渊说:“这是送给你的呀。”

“没关系,你喜欢的话就拿走吧,给我留两枝就好。”特蕾西说,“我们是朋友嘛。”

秦落落也说:“她都这么讲了,你想拿就拿吧。”

一共五朵风信子,时渊拿走了两朵,还有一小扎满天星。

人类很看重这些,他觉得陆听寒也会喜欢花的。

下了公交后,他走过一个小广场。

他又看到了抗议者。

男男女女高举着牌子,写着:【恳请联盟革职陆听寒上将】

【反对安乐死方案,反对监视者掌权!】

【我们绝不该妥协】

【他能像怪物一样思考!我们真的能相信他吗?】

时渊站定脚步,多看了他们一会。

鸟群袭击后,城中一直有关于感染高峰期的流言,很多人相信在20年的低谷期后,高峰期即将重现。而过了两个月,再没有大规模的感染生物潮,各个深渊的畸变数值也趋于稳定,这个流言就慢慢消失了。

随着流言的消失,生活回归稳定,正如过去的20年一般。抗议者的数量、游行的频率再次多了起来。

最近几周,时渊时不时能见到他们。

时渊在剧团见到了人类的热爱——程游文他们谈起舞台剧时,眼中总带着笑意和光;而抗议者的脸上是愤恨的,当他们伫立在阴云之下,身后的联盟旗帜猎猎作响,手中的抗议标语触目惊心,他们紧皱眉头,眼中像有一团无名火在烧,让时渊想起森林里的黑鸦群,或者荒原上嶙峋的怪石。于是,时渊明白了,爱和恨一样炽烈。

有几个路人站在旁边看,抗议者的队伍无声地前进,占据了长街。

时渊不喜欢看这些,正要离开,突然有个男人对着路人声嘶力竭地喊:“你们为什么相信他!他在深渊旁边待了十年,整整十年!深渊是魔鬼,会改变心智腐蚀灵魂!他总有一天会站在怪物的那一边!”

路人们见他激动,退后了半步,没想到男人不依不饶,紧追上去:“你们又不是没见过监视者失控,他们精神不稳定,你会让一个潜在的疯子掌握整座城的生死吗?!”他挥舞着双手,“反正我不会,我到死也……啊!!!”

时渊伸出尾巴,绊倒了他。

男人摔了个脸着地,懵了两秒,再抬头看见时渊跑远的身影,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发什么神经!找死啊?!”他把标语牌扔到一旁,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而时渊抱着花在巷子里跑得飞快。

他第一次干坏事,心跳得都快蹦出来了,生怕被人追上。好在他很灵活,走街串巷比风还要快,一栋栋楼房掠过他的身边,男人摔瘸了,根本赶不上他。

等他跑回小区门口时。那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时渊回了家,一进门就带着花香扑进了陆听寒的怀里。

他说:“送你!!”

陆听寒看着满怀的花,还有眉开眼笑的时渊,有些惊讶。他问:“这些花是从哪里来的?”

“秦落落送给特蕾西的,然后特蕾西又送了几朵给我。”时渊的尾巴尖在空中摇曳,“现在它们是你的了。”

陆听寒接过花,眼中带了点笑意:“怎么那么开心?”

“因为我拿到了花,而且我还做了件坏事。”时渊说,“但我不会告诉你我做了什么的!”

“为什么不能,是什么坏事?”陆听寒问。

“不能就是不能,”时渊笑弯了眼,“这是我的秘密。”

这倒是一件稀奇的事情,时渊竟然会干坏事了,还那么高兴。

陆听寒说:“那我不问了。我还以为,你能干的最大坏事就是拿尾巴绊倒别人。”

“……”时渊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

陆听寒:“……”

他真的是随口一说,可时渊已经对他特别崇拜了,一双眼眸看着他,乌黑又明亮。

陆听寒找出了一个空花瓶,在时渊小心翼翼把花放进去、灌水的时候,知道了那件“坏事”的全部过程。

“下次别这么干了,”陆听寒说,“你没必要和他们作对,说不定还有危险。”

“他们骂你。”时渊说,“我不高兴了。”

陆听寒摸摸他的脑袋:“没关系的,喜欢我的人更多。”

接下来的几天,时渊天天给花换水,客厅里总有淡淡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