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怪异又迷幻、美丽而恐怖的奇迹是这个世界上不可或缺的要素，若魔法消亡，宇宙将会变成寒冷的死寂之地。

然而这也让史蒂芬清楚，在末日到来之前，每一份魔法都该被珍惜。

这么一来，密涅瓦因为对于奥丁的恼火就要发动诸神黄昏的举动就显得实在不合时宜。

尽管史蒂芬知道她的计划定然不是无的放矢，他还是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试图和她谈谈这件事。

他不由得再次回忆起那个让他大脑短暂空白的重逢拥抱——他回过神来之后把他关注已久的末日放在了第一优先级，以至于同样是件惊人大事的“找奥丁麻烦”被迫靠后站。

实际上他知道密涅瓦已经找过奥丁一轮麻烦了，毕竟，那些女武神至今还在卡玛泰姬的演武场上尽职尽责地担任陪练呢。

至于奥丁为何忍气吞声至今，恐怕不单是因为不想与她正面冲突，更是因为阿斯加德确实有理亏之处。

但不管怎样，发动诸神黄昏似乎还是太过了一些：要知道，在传说之中，诸神黄昏后面接着的可是九界的末日，而地球也在其中。

“密涅瓦？”史蒂芬轻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你为什么想要拆掉阿斯加德……发动诸神黄昏呢？”

“我觉得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史蒂芬。”密涅瓦放下那个空了的、属于史蒂芬的玻璃杯，半转过身子面对着他，笑眯眯地说，“而我之前明明一直在帮助阿斯加德逃脱诸神黄昏的命运，是吗？”

史蒂芬定定注视了一会儿她的眼睛，然后开口说：“是的。我想知道……你做出每个选择的原因，密涅瓦。”

密涅瓦闻言当真思索了起来，手指前伸，无意识地揉了揉他的指节，让史蒂芬的手指微微一蜷。

她边思索边慢慢地讲述，语速让史蒂芬错觉间仿佛回到了她还没完全长大的时候。

密涅瓦轻声说：“从芬里尔讲起吧……我在围剿魔狼的时候进入了海拉的地盘。还记得那位魔狼芬里尔与巨蟒耶梦加得的母亲安格博达吗？”

史蒂芬回忆了一会儿，想起了当初奥丁大肆阻止他们想要杀死末日怪物的理由：宇宙古神之一、世界树的友人安格博达不会允许有人杀死她的孩子。

他点了点头，示意密涅瓦继续说。

“奥丁当初介绍她时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她是某个存在的投影’，我当时还以为他自己也不清楚那是谁呢。”密涅瓦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所以直到我真正见到了魔狼和海拉时，我才发现了一些端倪……安格博达是赫卡忒的投影。”

“什么？！”史蒂芬不由得有些失声。他并未怀疑密涅瓦话语的真实性，尽管一个宇宙古神也会成为赫卡忒的化身这件事的确很惊悚——要知道，奥姝图也是与安格博达在同一时期的远古中诞生的古神。

“这样一来，诸神黄昏的真相就很清晰了。”密涅瓦似笑非笑地说，“我就说嘛，我居然从来不知道那些吞食阿斯加德的诸神黄昏力量的‘神上之神’都是些什么人。实际上，那是一种……诅咒。又或许，那是奥丁主动为之的一个设计，但达成的效果对他来说有些不尽人意。”

史蒂芬没有应声，他仍然在默默思索密涅瓦的话。

密涅瓦的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捏着他的手指，而史蒂芬悄悄默许了她的小动作，并不打算挣扎。

“等我唤醒了赫卡忒之后，就知道了更多。到头来，那些神上之神就是奥丁自己啊。”密涅瓦似笑非笑地说，“赫卡忒以怨妪的形态脱困后，用诸神最恐惧的事情诅咒了奥丁，这个当初在囚禁她的事件中出谋划策的主使。她从奥丁的身上撕裂出了五个黑暗面，编织出了一个用魔法组成的现实：众神之上还有众神。”

“所以，多年来一直推动阿斯加德走向毁灭的，实际上就是众神之父自己……”史蒂芬低声说道。

“焉知奥丁不是有意为之呢？他可也是智慧之神。”密涅瓦含笑说道，轻轻拉了拉史蒂芬的手指，“诸神黄昏的诅咒反过来也保证了阿萨神族的神力永远处在鼎盛时期……因为诅咒的结局注定是一场悲壮的战争史诗。”

“我的确觉得他似乎对阻止诸神黄昏不是那么……”史蒂芬皱起眉头说，“至少，奥丁对此有一些……顺其自然的意味。”

“奥丁让诸神黄昏成为了一场锤炼，那同时也是他逃避赫卡忒债务的方式。只是，在这一次轮回中，安格博达不愿意遂他的意。”密涅瓦这次真的没忍住笑意，“她生下了芬里尔和耶梦加得，并且将芬里尔送到了海拉身边。一个真正的诸神末日就要到来，奥丁大概终于觉得慌乱了起来。”

“所以，密涅瓦，你就要……？”史蒂芬有些无奈地看着笑意飞扬的死灵法师说，“阿斯加德守护中庭多年，是我们的盟友。”

“我知道，史蒂芬。”密涅瓦笑眯眯地说，“可是这个纪元中的阿斯加德终有一次毁灭，由我启动，至少还能控制一下波及的范围。”

史蒂芬突然站了起来。在所有魔法的波段上，某种炽热的烈焰都在燃烧翻卷。

他惊愕地看着坐姿悠然的密涅瓦，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和我说这么多，是为了让我来不及去阻止诸神黄昏的启动吗？”

“我是真的想告诉你我做出决定的原因，史蒂芬。”密涅瓦也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

不知道是不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难看，密涅瓦歪着头看看史蒂芬，就像街边哄孩子的温柔长辈一般，忽然凑近了他的脸颊，在他的腮边落下一个轻轻的亲吻。

她蜻蜓点水般地从他身侧退开，一个传送门在她身后徐徐张大，后面是阿斯加德的仙宫被火光照亮的天穹。

史蒂芬看见海拉在那一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永恒之火，骑在只有普通个头的魔狼身上，大笑着说道：“想念我了吗，我亲爱的父亲？”

密涅瓦的笑容中毫无阴霾，但史蒂芬还是能从中读到一种肃杀之气：“但这是不应该被阻止的事……所以，就让世界树的枝杈燃烧起来，照亮魔法的黑暗吧。”

史蒂芬有些失神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也看着她背后的末日之火。

他的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那轻柔冰凉的触碰，诸神黄昏的火焰照亮了他的眼睛。

史蒂芬觉得自己心里的那根紧绷的弦要断了。奥姝图之月在上，他迟早会疯的——又或许，他早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