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退是不能退的。
只能硬着头皮不断的催促战马继续狂奔。
可这马……只能小跑着,哒哒哒的迈着蹄子,慢悠悠的前行。
可即便如此,身边还是有战马嘶鸣一声,直接双蹄跪地,显然这是彻底的废了。
马上的骑兵,便一下子的滚落了下去,身上厚重的甲胄,令这马上的人,根本没办法翻身起来,后队的马一到,那落地的重骑,伴着惊恐的叫声,很快被淹没在人马潮中。
王琦只能硬着头皮,死咬着牙,继续冲锋。
至于……最前的重骑……终于越来越近了。
后队,依旧可听到哀嚎,火炮依旧覆盖在他们的后方,幸运冲过火雨的人精神一震,发起了冲击。
当然……冲击的速度有限。
紧接着,前队又出了问题,似乎他们遭遇了陷阱,连人带马翻滚进了陷阱里。
似乎这里……还有不少的绊马索,马儿蹄子一失,前队的战马,便一个个的摔了下去。
…………
尖锐的竹哨,在这蜿蜒数里,重重的在壕沟里开始响彻了战场。
战斗……真正开始了。
那些陷阱和绊马索,其实并不是用来杀伤重骑的。
毕竟……凭借这些东西,杀伤力也实在有限。
不过它们往往布置在步枪的射程外围的位置。
如此一来,这拒马、陷阱和绊马索一旦发挥作用,等于是提醒壕沟里的步兵们,要做好战斗准备了。
不只如此……这些陷阱,也起到了打乱骑兵的冲锋阵型的作用。给壕沟中的将士们,预留出足够的准备时间。
因而,大量的陷阱和绊马索开始起效,于是壕沟中密密麻麻的步兵们,便此起彼伏的开始吹起竹哨。
当然……现在的长哨显然只是让大家打起精神的信号。
因为……对方还未入有效的射程。
只是各队的武官,其实已经开始死死的盯着那铺天盖地的重骑了。
终于……在确定了距离之后。
发动攻击的尖锐哨声从四处开始吹响。
杨六这时才稍稍有些紧张。
他趴在壕沟里,努力地瞄准前方。
其实这瞄准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罢了,在军中操练的时候,武官们教授的内容是,别瞎比比的瞄准了,朝着敌人的方向射就是了,你瞄了说不准还打不准,不瞄还能干翻几个。
当然,这倒不是武官们偷懒,而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步枪,其实真的没有太多射击精度可言。
啪……
火枪的火栓处冒出火光,而后枪口冒出火舌。
随即……数不清的枪声,犹如连绵不绝的炒豆一般的响起。
杨六觉得自己的身躯震了震,一枪之后,也来不及去观察敌情,而是火速的从火药袋里取火药,倒入枪口,随即拿出随身的通铁条,插入枪口,将火药夯实,紧接着塞入子弹。
这一切的动作,他早就习以为常,不知操练了多少遍,军中还有专门各种装药的比赛,紧接着,继续举枪,死死地盯着前方……
整个壕沟里,硝烟弥漫。
当枪声响起之前。
已冲过了陷阱和绊马索区域的重骑,其实在这个时刻,还是松了口气的。
冒着巨大的伤亡,敌人总算就在眼前了。
毕竟……距离对他们而言,确实是个障碍。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是重骑,只要冲进了敌阵,如同他们对付百济人一般,就几乎已是单方面的屠戮了。
直到无数的枪声大作。
他们甚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而后……犹如割麦子一般,冲杀在前的重骑一个个的倒下,偶有几个漏网之鱼,却是惊骇莫名的看着自己的左右,宛如一下子进入了人间地狱一般。
他们一切的勇气,在此刻,竟是化为乌有。
此前,之所以他们还有向前冲击的勇气,只来源于他们对于自身甲胄的自信。
他们自觉得自己是刀枪不入的,即便是被刀劈了,也不过是轻伤而已,不至于危及自己的性命。
可现在……
他们突然发现……
自己浑身的甲胄……
在这火药面前,就好似是纸糊一般。
这玩意……根本就抵挡不了那枪声之后射出的铅弹。
有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身上,那甲胄上出现的一个弹孔,那上头还冒着烟,而后,他感觉到身上一股剧痛,随即落马。
越来越多人……察觉到了这种情况。
所谓的刀枪不入……根本就是骗人的。
只是……他们明白得太晚。
枪声又响起来了。
他们冲刺得太慢了。
慢到哪怕是这百丈不到的距离,也好似是老牛一般。
而壕沟里,你甚至看都看不到,犹如地老鼠一般的唐军,却是令身边的人一排排的倒下。
这时……受惊的战马也令他们驾驭不住。
壕沟里的唐军步兵,不断的喷吐着火舌。
王琦亲眼见证了数不清的人马尸首,横在自己的眼前……一道火力网,仿佛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一般。
这时……他才悲哀的意识到。
自己奔向的不是财富,也不是数不清的妇孺。
而是地狱。
队伍更加的混乱了。
有人此时只恨自己慢吞吞的马跑得太快,因为跑得快的……大多已倒在了血泊里。
那呼啸的铅弹,你甚至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只看到身边有人莫名的倒下。
那步枪的枪声,犹如梦魇一般,连绵不绝的在战场上响彻,如催命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