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六点多,谈双旺又一次在痛苦中醒来,生无可恋地躺了会儿,却发现熟悉的八段锦旋律在“左脚抬步,与肩同宽”这句后,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清晨顿时安静得不像话,纳闷之下,他走去阳台。
就看到老大爷和一群人围着音箱,七嘴八舌地议论研究,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坏了。又是重启又是拍打,愣是没声儿。
陈清霁也醒了,宽松睡裤下趿一双拖鞋,懒洋洋走到阳台,一只胳膊搭上去,朝下扫了眼。
“我跟你说,这肯定是有人故意的,”谈双旺热闹看够了,转回来,认真分析,“我刚听到那种滋啦滋啦的声音,像电流干扰信号。估计是谁看不下去了吧,太扰民了哈哈——我补觉去,你不再睡会儿啊?”
陈清霁抬手按了下脖子,“不睡了,今天早班。”
“那晚饭后叫上星哥一块儿打球?好久没打了。”
“再说吧,”阳台拉门有点坏,拉开咔咔直响,陈清霁蹲下,用手拨弄了几下螺丝,发现不行,又找了把螺丝刀,“下午要去个地方。”
“你还能去哪儿,青梧巷?”谈双旺也跟着蹲下来,看他拧螺丝,动作还挺像那么回事,看着看着,咳了声,“那什么,你真打算跟家里断绝关系啊?”
陈清霁拧紧螺丝,“嗯”了声。
“没必要吧,你那个弟弟才几年级,屁大点个小孩,往后十几二十年还不都是任你拿捏。你还是可以继续做倪家大少爷,别的不说,那高档别墅区,起码比这儿清净啊。”他说着,朝楼下看了眼,“草。”
那老头居然叫了物业过来,一副明天势必卷土重来的架势。
“他们离婚的时候,我跟的我爸,倪家家产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我拿捏那小孩干什么?难不成真给他当反派啊,”陈清霁起身,眼皮微垂,不知是困的还是别的什么,语气带点儿倦意,“算了吧,我也有自己的人生啊,实在不想陪他们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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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越市老城区有幢大厦,年份久远,外墙还是落伍的细长白瓷砖。
里头小店挤挤挨挨,专卖服饰鞋袜、明星海报、发带首饰等小商品,初中那会儿,是少女们周末逛街的不二之选。
要说哪里能打耳洞,梁逢雨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地方。
她和陈清霁搭公交过来,七弯八拐,找到家饰品店,门口挂一白板子,红色字体规规整整,“穿耳”两个字,鲜红得好像沁出来的血。
问过老板,打耳洞免费,只收耳钉的钱。
“便宜点行么?”梁逢雨趴在玻璃柜台讲价。
“就二十五块钱一对,也要便宜点啊,”店主是个留长发的男人,可能觉得这生意太小不做也罢,人还坐在竹节躺椅上没挪窝,下巴点点陈清霁,笑道,“你不是带了男朋友来吗?叫他付账呗。”
可能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走在一起,本身就容易引人遐想,林希月,包括上次饭店老板,就很先入为主地觉得他俩是一对儿。
陈清霁抄着兜站在后头,觉得影响不大,也就没特地出声打岔。
小店角落安了台电风扇,常年没洗,这会儿风呼呼吹,金属罩子上不知挂了多少絮状灰尘,随风乱荡。陈清霁往前走了一步避开,梁逢雨还在跟老板掰扯,余光看见,还以为他要解释,抬手压了下他的手背,将人挡在后头。
“行吧,说不过你个小姑娘,两人四十行了吧?就当送你们的周年纪念礼了。”老板无奈退了一步。
梁逢雨笑眯眯的,“谢谢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