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颗青梅

长孙曜撇撇嘴,微微坐直了身子等先生离开。却不料盛老先生纹丝不动地杵在那,仿佛生了根。

金穗穗落了个清净,忍不住掩唇偷笑。

长孙曜习惯性地偏头,看见的只是盛老先生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袍。

“方才讲到了诗圣,便一人背句他的诗罢。”盛老先生悠哉悠哉,“太子殿下您先。”

齐晅稍思,沉声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不错。”盛老先生赞了一声闭目点名,“凌释。”

凌释声音缓缓,如夜间冷风沁人心脾:“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金穗穗抬眸偷偷望了望前面那个一身月白衣袍的男子,忍不住面颊微红。

“金穗穗到你了。”

金穗穗慌张回神,定了定心神轻声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好!”盛老先生捋着胡须笑呵呵地称赞,“不愧是将门之女!”

前头的凌释也投来赞许的目光,金穗穗低下头,不禁红了脸。

盛老先生回头,扫了眼吊儿郎当的长孙曜语气不再和蔼:“到你了长孙曜。”

长孙曜斜眼,金穗穗依旧被先生挡得一丝不露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他挑了眉,活动了下微僵的脖颈朗朗笑道:“读书破万卷,卷卷有爷名。”

话音一落,哄堂大笑。

“胡闹!胡闹!”盛老先生当场气了个仰倒,胡子都在发颤,“到后面罚站!”

长孙曜仍旧挂着笑,大步流星走到屋后,蹁跹衣袍都透着得了逞的雀跃与嚣张。

如此这般,才能正大光明地看着某个人,再不用偷偷摸摸地躲闪先生的目光。

清越铃声晃晃荡荡,盛老先生没有留堂的习惯,听见铃儿声便携着书童离去。

小厮婢女们鱼贯而入,为各自的主子收拾书本笔墨。

金穗穗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头上步摇微微摇晃。

长孙曜阔步走到金穗穗桌前,蹲下身子,胳膊肘拄着桌子手撑着头:“今日从东市走?”

“不要。”金穗穗板着一张小脸,颇为记仇地侧过身子不理他。

长孙曜也不恼,慢慢悠悠地道:“听说东市新开了家炸鱼铺子。用的是上好的海鱼,裹了面糊炸得金黄,撒上孜然辣椒,外酥里嫩,肉滑多汁。”

金穗穗最爱吃鱼,被他一番话勾起了馋虫。她略略偏头却忽然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又扭过头不理。

长孙曜急绕到另一边:“你若不喜欢孜然辣椒,还能浇番茄汁子,酸甜酥嫩,你肯定喜欢。”

小姑娘哪有不嗜甜的?更何况他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穗穗口味如何他一清二楚。

果然,方才还沉着脸的人逐渐有了一丝笑模样。

“我都要。”

金穗穗开出条件,免得让他觉得自己太好哄,日后变本加厉地闹她。

长孙曜没有不依的,一双墨眸淬了点点星光:“成,爷都给你买!”

齐晅默默看了良久,还是控制不住踱步过去:“听闻金夫人回府,不知一切可好?”

金穗穗见是齐晅,朝他弯弯眸:“都好、都好。娘亲带回不少上好的止血药材,一部分留在了库房,另一部分送到了西关梁将军处。”

西关战事并不紧,但以防万一,还是备着较好。

齐晅点头,一时无言。他想问的其实并不是金夫人。

长孙曜淡淡瞥了一眼,忽然觉得金家两个女儿都是木头。

“走,吃鱼去!”他拉起金穗穗,嘴里吹着口哨,一副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