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上面有很多伤痕,许迦蓝觉得这个腰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
她摇了摇头将这种奇怪的想法甩出脑袋。
这么一个要不是穿着病号服,丝毫也看不出是个病人的小崽子,哄骗她当了差不多半个月的保姆。
许迦蓝气急败坏。
担心自己突然出现吓到他以至于摔跤。她压着火气站在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口盯着他做倒挂仰卧起坐。
她站了好一会儿,他的速度丝毫没有降下来过,隐隐还有越做越快的趋势。
还没成年就有这样的腰力。以后成年还得了。
许迦蓝脑袋里生出一个八卦……这小崽子将来的媳妇儿应该……大概吧……会比较幸福。
就在她乱想一通的时候,顾然翻身利落的跳下了栏杆。晶莹的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流,消失在病号服的领口内。
他拉住衣摆,抬手想将病号服脱下。刚拉到胸口处,就看到抱着手臂靠在落地窗上的许迦蓝。
他的手指顿了顿,将衣服拉下来遮住了腰间狰狞的疤痕。而后单手扶着额头,脚步不稳的往后退了两步,看起来虚弱到了极致。
“许迦蓝,你怎么来了?”
许迦蓝盯着他过多的戏份冷笑道:“装,你再装像一点。”
但凡刚才她盯着的时候,他的动作卡顿过,她都没那么气。
这种倒挂仰卧起坐她看哥哥还有楚行周言安他们做过。他哥哥常年健身能做几十个,但到了后面力气还是跟不上。
周言安和楚行这两个十个都做不了。
对比小崽子,她站在落地窗起码看他做了近一百个,除了有些喘外,就像是没有影响一样。
顾然无力的靠在栏杆上神色恹恹:“我真的头晕。”
那模样像被人抽干了精气神一样,比隔壁80的婆婆还不如。
许迦蓝没像往常那样嘘寒问暖去扶他:“合着你这段时间就是演林妹妹给我看的?你觉得我信吗?”
“……”
“呀。”顾然见她丝毫不信,轻呼了一声走到她的面前,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反而带着点失望,“被揭穿了啊。”
少年身上有种淡淡的薄荷香,闻起来很清爽心旷神怡,和他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两人身后的太阳冒出了个头,带着暖洋洋的温度包裹着他们。
微喘的呼吸洒在脸上,许迦蓝有点游神。
这一刻莫名就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熟练的往他脑袋上扇巴掌:“你这个老六。”
顾然接住她的手,食指和拇指在她的小拇指上捏了一下,低笑道:“我喜欢你关心我。”
“……”
满脸青紫迎着阳光竟然也没那么丑了。
许迦蓝又想到了自己猜测的那些事。从来不被人关心的存在……渴望关怀……似乎也说得过去。
她有点心酸,又咽不下被小崽子骗了那么久这件事:“谁关心你了。”
“许迦蓝。你每天八点值班要睡到七点五十才起床。如果不是关心我,你不会这么早来我这里。”
许迦蓝有种被人戳破小心思的窘迫。不得不说的是,早上七点醒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捉小崽子现行:“我只是睡不着凑巧路过你门口而已。”
顾然笑得促狭:“717和你的休息室是两个方向,你过来这边做什么。”
“上厕所。”
许迦蓝没多想。话说出口对上他越来越怪的笑容,反应过来某些事情。
病房里都是独立卫生间,休息室和办公区也是。上厕所这种借口……
少年眼里不再暗淡,是真的染上了笑意。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些温柔。
这是许迦蓝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对上这样的笑容,她仅剩的火气都被浇灭了:“去洗澡。一身汗脏死了。”
顾然又走到了她的跟前,看起来像是将她抵在了墙边似的:“许迦蓝,你又关心我了。”
小崽子以前很少叫她名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句话不离指名道姓。她纠正道:“叫姐姐。我比你大。”
顾然:“你不是我姐姐。我没有姐姐。”
许迦蓝:“老子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你半个月,你喊声姐姐怎么了?”
顾然一本正经:“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许迦蓝疑惑:“什么话?”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声音里带着些许调侃:“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一听就不太正经。
“我野你个头。”许迦蓝将他往浴室推了一把,又踹了一脚:“滚去洗澡。”
最近宋以牧每天中午午餐时间都会往七楼窜一趟给许迦蓝送些新鲜水果。
楼里每个工作人员每天都会发少量水果,宋以牧送给她的都是自己的那一份。
刚开始许迦蓝说过拒绝,然而每一次宋以牧都沉默的放下水果就走,不理会她的拒绝。
疫情期间水果蔬菜紧缺,许迦蓝没办法只能被迫收下。
她每次想将水果分给钟医生或者李护士,两人都打趣她说这是宋以牧的心意,他们不能吃。
关于宋以牧为什么给她送水果这个问题,许迦蓝想过,应该是两人初识那会儿,他看不起她。后来见她和他一样把工作做得很好,就觉得抱歉。
给36号当老妈子的这些日子,她发现他好像还挺喜欢吃水果的。那之后宋以牧每次拿来的水果她都悄悄给36号送去了。
这天许迦蓝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葡萄走进717,小崽子正在收拾行李。
见她来了,他停住了动作,坐在床边:“楼上那个又给你送水果了?”
许迦蓝:“你怎么知道。”
“听见钟护士说的。”顾然问:“你知道他为什么给你送水果吗?”
许迦蓝:“道歉呗,以前我刚来的时候他给我看过不少白眼。”
顾然远远见过一次,宋以牧看她的眼神直白到就差把‘我喜欢你’几个字说出来了。
许迦蓝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想过这种事。
顾然:“他给你送那么久的水果,你喜欢他吗。”
许迦蓝看白痴似的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我是送点水果就能以身相许的人?”
“不是。”
顾然低笑出声。
她在7楼很受欢迎,就连708那个小子都对她有着爱慕的意思,对她格外亲近。
顾然从不拿那小子当对手,宋以牧他反而有些在意。
他没成年,宋以牧却和她差不多大。
心里有些话很想说。顾然沉默了几秒下定决心道:“许迦蓝。”
许迦蓝:“怎么了?”
顾然:“钟医生说我明天早上可以出院了。”
“我知道。”
许迦蓝心情有些复杂,既高兴又有点不高兴。高兴的是他总算是能出院了,不高兴的是……给这小子当了一个月的保姆,他这突然的要离开……她很不习惯。
顾然:“明天早上你来找我吧。”
许迦蓝故意嫌弃道:“你都康复出院了,我来找你做什么。”
两人坐在床边挨得有些近。顾然盯着地面灯光照射下两道交汇的影子,眼神温柔了许多:“我有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许迦蓝见他发呆,伸腿踹了他一下:“话说你最近怎么老是戴口罩?”
以前总是要她守着吃饭,为此还闹出许多花样骗她。从十几天前,这小子吃饭不让她陪着了。即便是偶尔查完房在他房间的阳台休息,她也没见过他取下口罩。
口罩外面的淤青几乎看不见了,他的头发却又长了许多,露出口罩的部位被头发遮得严严实实的。
许迦蓝都快想不起他那张‘绚烂’的脸长什么样子了。
顾然的手探到她的影子上,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脸颊蹭了蹭:“想看我摘口罩?”
许迦蓝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人踩了小辫子猜中心思的感觉。她的声音加大了些:“你那脸就像调色盘一样精彩,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想看的?”
“许迦蓝,声音大不代表……算了。”顾然抿了抿唇:“明天早上七点半来找我。我有话对你说。”
许迦蓝:“不来。我要睡觉。”
顾然:“许迦蓝。你会来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
许迦蓝有点走神。少年趁机拍了一下她的头:“回去睡觉吧。巡楼的人应该来了。”
“没大没小的。”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奇怪,许迦蓝的心跳莫名其妙加快,她不习惯这种感觉,起身就往外走:“你也快睡。”
“嗯。”
许迦蓝离开不久后。717的房门又被敲响了。一名中年男人拿着一把剪刀和一块布走了进来:“36号,是你要剪头发对吧?”
“嗯。”
“怎么约这么晚的时间啊。”
“有点事情耽搁。麻烦您了叔叔。”
“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我们去阳台上剪吧。”
“行。”
“……”
二十几分钟后,中年男人带着剪刀和布离开了。
顾然走进浴室,摘下口罩后看到镜子里剪短头发露出来的脸,已经看不出青紫了。是许迦蓝嘴里说过的白白净净的范围。
比708那个小子的好看,也比楼上那个志愿者好看。
她……应该会喜欢吧?
顾然脱掉衣服,眸光在看见身上交错的疤痕时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
或许该想办法去掉。
……
许迦蓝回到休息室洗漱好倒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平时她都是秒睡,今天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想到自己带了这么久的小崽子要走了,她有种有儿要行千里的担忧感。
也不知道让她明天早上去见他做什么。
有话要说?
总不会是晚上悄悄写草稿,明天给她读一篇感谢稿吧。
许迦蓝一想到顾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读那种慷慨激昂的致谢辞就想笑。
在床上翻滚了许久总算有了睡意。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爸爸许泽打来的。
来阳明山当志愿者后,爸爸妈妈帮她把这件事情给瞒下来了,平时联系她的都是妈妈。
爸爸突然打电话来,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许迦蓝的瞌睡虫跑得一干二净,接起电话:“爸爸,打电话什么事?”
许泽的声音和往日一样清冷,却又充满了疲惫:“爷爷生病了。”
许迦蓝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焦急问:“爷爷怎么生病了?”
“他心脏一直不太好。昨天想你,让人去岳家接你,岳家的阿姨说漏嘴你们去当志愿者的事情。他发了一通脾气,心脏病犯了。”
许迦蓝将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的位置,快速换上衣服:“爷爷现在怎么样?”
“还在昏迷中。我已经安排车子过来接你了。算时间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好。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后,许迦蓝整个人都处于惶恐中。爷爷心脏一直算不上好,家里的人最怕的便是他的心脏出问题。
爸爸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爷爷的状态肯定很不好。
这些都是因为她的原因。
她着急忙慌的往楼梯口跑,即将下楼的时候余光瞥到了717的门牌号。
这一次回去短时间肯定是来不了疗养院了。和小崽子约定了明天早上见,相处这么久两人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她甚至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如果明天他走了,或许这辈子都再也见不着了。
许迦蓝看了眼时间,小跑到717门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里面漆黑一片。
小崽子应该是睡着了。
他的睡眠一直不算太好,被吵醒后很难入睡。
她迟疑了片刻,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家里的司机叔叔打的。
许迦蓝拿起门边挂着的治疗记录本,翻到最后面扯下一页,迅速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了上去,并留言道:“小崽子,我有事回家了。电话联系。”
将电话纸塞在门缝里她便急冲冲的走了。
安静的过道里突然从门缝里吹出一张纸,走廊前后的窗户大开形成了对流。那张薄纸被风吹在走廊里乱飞,最后飞出了窗户荡漾着下坠,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