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偷偷打量着她,犹豫道:“这……我也不清楚,听说是犯了事被关押起来,结果司礼监昨夜失火,他就死在里面了……”
棠瑶愣怔不语,心中隐隐觉得蹊跷。此时车外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褚云羲隔窗一望,见两列卫兵整装策马而至,但凡在街边设摊的皆被厉声呵责,一时间行人纷纷躲避,商贩亦忙不迭收拾东西。
内侍瞥见这情形,更是焦虑不安:“这必定是晋王快要入京,求求两位将我放回去吧!”
褚云羲心知已无法再问出其他,转身出了车厢,扬鞭从相反方向绕向方才的北安门。一路上不时遇到卫兵沿街巡查,原本热闹繁华的街市很快冷清安静。行至北安门附近,他将马车停在隐蔽处,掀开帘子向那内侍冷峻道:“今日之事,不准对任何人说起。”
内侍愣愣地点头,褚云羲又从棠瑶包裹里随便取出一枚宝莲绞丝金戒指,抛到他怀中:“走吧。”
内侍惊愕万分,呆了一会儿才急忙将戒指塞回怀里,连滚带爬翻下马车就往北安门跑。
棠瑶在车上急得叫喊,他才意识到自己连那竹筐都早已忘记,慌里慌张回来背起竹筐,一溜烟飞快离去。
“陛下真是出手不凡,这不到半天时间,已经赏出去一支金钗一枚戒指。”棠瑶打开包裹仔细看了一遍,连连叹息,“这下可好了,剩不下几件首饰,您要打赏也可以先拿出去换了钱再分着给啊!”
“哪有那么多闲工夫?不给他重金封口,保不齐刚到宫门前就要向禁卫禀告发生了何事,我们还能顺利脱身?”褚云羲冷冷说罢,又有一列巡城卫兵整肃而至,他为避免招来麻烦,随即侧过脸去。
不料那卫兵首领一眼望来,大声呵斥:“闲杂人等休要当街停留!”
褚云羲愤然相视,那首领却只骂了一声,随即又带着人匆匆奔向前方。棠瑶伏在车门畔低声道:“看样子,是在将街上的人都清回去,晋王应该真是马上要入主皇城。只是不知他会从哪里经过?”
“藩王入京,必经皇城正门,一路直抵内廷。”街角的酒幌在风中兀自飘摇,褚云羲别过脸去,低声又问,“京城正门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棠瑶习惯性回了一句,一看到他那阴沉的眼神,不由撑着下颌细细回忆一会儿,忙道,“好像在宫里听人说起过,叫丽正门!”
沿长街驱驰许久,穿街市过坊间,正南方果有城楼巍然伫立。箭楼瓮城,拱券飞檐,绿瓦朱梁,金粉彩绘,嵌印于苍青色无垠天幕下,一派气势恢宏。
褚云羲远望此景,心中想的却是自己曾亲自登临的金陵城楼,正神思沉浮之际,却听斜前方一声惊呼,紧接着有瘦小少年自街旁角落跌跌撞撞奔出,身后还有佩刀卫兵追逐。
“叫你赶紧躲起来,还敢到处乱窜?!”卫兵一把揪住少年破烂的衣衫,顿时将其扯翻在地。少年抱头求饶,只说是要给母亲抓药,完事之后立马回去。那卫兵却全然不听,用力揪住他衣领,呵斥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还不速速回家去?!”
“那我母亲咳得厉害,不能就这样躺在家里等一晚上啊!”少年哀声说着,却又引来一顿痛骂。路边行人商贩见了,无一人敢出言相劝,都只当没看到一般匆匆走过。
“快滚!”卫兵猛然推了少年一把,少年踉跄几步,却借机往对面街上的药铺奔去。那卫兵咒骂一句拔腿便追,褚云羲见状忍不住想下车去,却觉臂弯一沉,已被棠瑶拉住。
“有锦衣卫过来了。”棠瑶低语一句,用眼神暗示他留意后方。褚云羲转回头,街上行人都已惊骇退避两旁,但见数名身着赤红纹绣锦衣,腰佩玄黑长刀的卫士似虎狼般飞速奔来,冲至胡同口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踢翻那少年,飞速捆绑了双手便往胡同内押去。
褚云羲按捺不住心头火,不顾棠瑶阻止,背着青缎包裹的长刀便跃下车头,紧追那几人跟进胡同。眼见那少年犹在挣扎哭求,却只换来当头重拳相击,不由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其中一人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