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同贞与张辰英两位相爷面面相觑, 张辰英是个老狐狸,早已摸摸胡须道:“太后娘娘息怒,禁军统领撤换, 绝非小事,还是等端王回来再处,承恩侯您也多劝劝娘娘, 禁军是随意能问罪的吗?你们就不怕宫防生变?”
承恩侯一怔,张辰英看孙恒这样, 便知道他竟未想到这一点,孤儿寡母,竟然也敢在手握实权的禁军统领跟前放话要问罪, 这还得亏秦怀刚还算忠心, 但凡缺点脑子热血上涌,就能搞出来个当场宫变, 血溅宫廷,到时候哪里都救援不及,承恩侯这是飘了啊。
季同贞又道:“再者,娘娘,无故撤换禁军统领。势必对朝臣也要有个交代,问起来只说是渎职,如何渎职?皇上出宫的事如今只是我们几人知晓,若是传扬出去,事情又涉承恩侯府上的千金闺誉,更为不妥了。”
孙太后当然知道不能如实说,找内阁两位辅政大臣来,原本就是想着如何找个罪名将秦怀刚给罚了,出了这口气,如今看季同贞和张辰英这口气,竟然真不能?难道她这皇太后的面子,就这么被秦怀刚扔在地上踩了,也只能忍下这口气?有了第一个,今后还会有无数个!
她冷冷道:“难道顶撞哀家,就这么算了?还有皇上微行出宫,嬉游无度,此为昏君之相!”
季同贞又与张辰英对视一眼,齐齐叹气,季同贞道:“太后娘娘难道是想要再行废立?”
孙太后一愣,屋内全都悚然,孙太后张了张嘴,没说话,心下其实觉得皇上如今这么不听管束,不若再立一个听话的,却又知道这话不能乱说。
季同贞徐徐道:“且不说宗室之间再择年幼皇子,品性未知,埋下朝堂动荡的隐患。只说皇上天禀聪明,综览强识,又一向恭俭宽仁。太后轻言废立,却拿不出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皇上是天子,又不是宫妃,缘何不能出宫?去的又是大长公主的庄子,也有安国公派遣侍卫相护,谈不上什么不合规矩之处,现有本朝太宗就极喜微服私访的前例在,以擅自出宫为由废立绝不可能。皇上只是尚未亲政,并不是连出宫到皇亲府上游乐都不能。”
孙太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季同贞又道:“若是以此为由废帝,来日史书记载,那是要贻笑后世的,更对太后您的清名有损,后人只会怀疑少帝是否被幽禁,太后挟天子以令……”
承恩侯上前打断道:“太后娘娘并无此意,只是对安国公、端柔大长公主和欧阳驸马引诱皇上不学好十分恼怒,皇上少未更事,他们引帝微行,冶游无度,该当问罪!”
季同贞道:“此事不宜宣扬,稍稍罚俸即可。娘娘,此事只宜大事化小,皇上年方十二,日日研习朝政,总有枯燥无聊之时,这偶尔出宫散散心,陪侍同游的还是未来的皇后,帝后和谐,此乃朝廷之福。娘娘一向抚育天子有功,莫要在此等小事上过于苛责,寒了皇上的心,伤了母子之情。我看皇上如今对朝政也颇有见解,既然长日无聊,不若着司礼监送入奏折呈御览,请皇上试着亲自批阅一些奏折,以免再像昨日这般闲极生事。”
孙太后一听越发不满,却只能勉强道:“哀家知道了,那即命罚俸三年,卫凡君引诱教唆皇上不学好,打上二十板子,革去伴读之职,逐出宫去,以后不许他进宫!”
季同贞倒也没在这小事上和太后过不去:“娘娘想得通便好,请娘娘回宫后,还是小心与皇上和缓关系,修复母子之情,莫要让外人趁虚而入才好。”
季同贞长长吁了一口气,又劝道:“皇上大了,娘娘若是再以管束孩童一般的管束天子,终究是不妥的。”毕竟之前,他也看走眼了,以为皇上还是孩童,自己何尝不是和太后一样目光短浅了?承恩侯府和太后,如今看来,只想着如何管束控制皇帝,却没想过皇上总有亲政之时,这般天资,岂能一味压制?只能徐徐取得皇上信重,方能图长久未来。
孙太后有些不满,但想起昨夜萧偃老老实实跪在堂前请罪的样子,没说什么,只道:“哀家知道了。”
送走两位相爷,孙太后对承恩侯抱怨道:“到最后竟是雷声大雨点小,白白受了那秦怀刚一场气!如此不济事!待端王回来,哀家定要告上一状。”
承恩侯看了看周围都是孙太后心腹宫人,低声道:“娘娘,您真相信端王和您一条心?那秦怀刚如此强硬,还不是仗着端王的势吗?皇上不从宫门进出,难道还能飞出去不成,守城军士,定有猫腻,是否端王另有谋算?”
孙太后一怔,想了想摇头:“端王若有想法,先帝薨时就该做了,何至于现在,你不必想太多,那秦怀刚只会打仗,不会说话,罢了不和他计较。季相说得也有理,且忍了这次罢了,只是雪霄那丫头……如今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