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没有操控、又不是他人入梦，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他的梦境中真的出现了顾怜。
绿蛇的面容没有丝毫改变，但那双巨大的眼眸中却出现了一丝思索之色。
他竟然梦到了顾怜？
他对这个小金丹有这么深刻的关注吗？以至于梦中也会出现她的身影，要知道，他已经近百年没有起过梦境，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玄昼并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思念她。
难道是因为顾怜失踪，所以他才有了往日深藏心底的念想破梦而出的征兆？
顾怜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妖王想了这么多，但她秉持着以度化为己任的想法，四处扫了一眼，决定要在这有限的入梦时间内做些什么，毕竟这样的机会难得，且入妖王的梦，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于是顾怜飞快开口，眨眼笑道：“妖王大人，你我心意相通，这不是好事吗？我一直都很希望这一天到来。”
这话是她说的，意在拉进一些关系，可听在玄昼耳中，这是他的梦境诞生的言语，相当于他自己内心诉说的话。
妖王静默了片刻，终于在一阵光芒与烟雾中身形缩小，变化人形。
顾怜下意识要转身，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境由其主人掌控，她发现玄昼化成人身之后身上已经有了衣物。
于是她没有挪开视线，一直注视这位妖王的面容。
玄昼面容有些冷淡，眉间微皱，他看着顾怜，询问道：“我一直希望这一天到来？”
哪怕是他梦境中出现的语句，可玄昼依然觉得自己不会产生这种想法，毕竟他是一位渡劫期强者，意志坚定。
顾怜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听他这么说，还强调了一句：“是我一直希望这一天到来，妖王大人，从我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与我有缘。”
从见到玄昼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这个魔头她必定要度化。
这位妖王就是她大道劫难之一，度过了，便是功德无量、大道通天。
她的话让玄昼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这位妖王才重新看向她，眉宇间已经恢复了平静，似乎那短暂的皱眉只是错觉。
他道：“既然你出现，难道只是为了提醒我这一句？”
他问的是自己的内心、他的梦境。
但顾怜以为在问她，她十分殷勤地回答：“当然不是，只是分开许久，有些思念妖王大人，不知大人近日还过得好吗？”
她失踪已经有些时日了，学习异族的秘法修道之法也花了一些时间。
玄昼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冷静道：“强者之梦是征兆，今日突然起梦，看来是有了些变故，顾怜是否有了生死之危？”
顾怜面色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见她不语，玄昼也不意外，梦只是征兆，自然不可能给出确切的答案。他看了眼梦境中与现实里丝毫不差的顾怜，就连她脸上的愣怔之色都栩栩如生，可见他平日里确实给了这位小修者不少关注，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
只稍许沉默，就在顾怜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这位妖王大人突然伸手击碎了自己的梦境，从梦境中离开，只留下一句有些模糊不清的话。
“不祥之兆······”
顾怜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意识突然回到了自己的识海，于此同时，她的神识化身骤然碎裂，几乎要溢散开来。
顾临渊瞬间出现在识海中，指尖金色符文涌动，将她四裂的神识重新合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有些虚幻的顾怜。
旁边的通天镜剧烈闪烁，吓得被锁链锁住的情况下还在识海幻化的平台上磕了好几下。
见到顾怜恢复原样，它才凑到她身边，四处窜动查看。
顾怜深吸了口气，把乱蹿的通天镜按住，轻声道：“我没事。”
而通天镜窜动得更厉害了。
“真的没事，就是神识受到重创，修养一阵子就好了。”
顾怜说得轻松，似乎没什么大不了，悬浮在高处的顾临渊却收起涌动金色符文的指间，缓步走到她面前。
异族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可以看得出他心情并不愉快。
“识海碎裂，倘若不是我救你，你已经死了，我只是让你去入玄昼的梦境，你做了什么？”
顾怜目光无辜，仰头看了他一会儿，才茫然道：“没做什么啊，我就是和妖王大人聊了几句家常，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说了句什么‘不祥之兆’，他不会是在说我吧？虽然我们关系没好到那种程度，可好歹也是朋友，听起来挺伤心的。”
她面容上倒是没什么伤心的神色，只是有些不解。
顾临渊静默了几息，才道：“难怪如此，他主击破梦境离开，连带着碎了你的神识，于他而言没什么，可你只是个金丹，牵连之下陨灭也正常。我提醒你，你入强者梦境的时候最好不要说一些刺激他们的话。”
“可我真没说什么？”
顾怜有些委屈，怕他不信，还把自己和玄昼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给他听，然后才道：“前辈，你看，我就说了这么几句，他就突然说什么‘不祥之兆’，然后就离开了。”
这几句话确实没有什么特别，顾临渊静默了一会儿，大约在思索，之后才对她道：“很简单，因为梦境对强者而言通常是征兆，突然梦见你，又听你说什么想念之类的话，玄昼可能以为你濒临生死危机，所以才会于他梦境中出现这样的征兆，他大概是离开梦境，想办法寻你去了。”
“这样吗？”顾怜有些惊讶，愣了一会儿才可怜巴巴起来：“那我岂不是白白碎了一次神识？”
“倒也不算。”顾临渊看她的目光很冷淡，语气同样如此：“你如今确实濒死了，倘若我迟一点你已经陨落，算起来，他的梦境预兆也没错。”
“······”
顾怜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听见这位异族前辈说这种调侃的话，虽然听起来没什么善意。
她看了顾临渊一会儿，有些苦恼道：“那我神识受到重创，最近还能再入梦吗？”
“我说过，我不是你爹。”
“魇前辈，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好听了。”
低声说了一句，顾怜清了清嗓子，赶在这位异族前辈骂她之前盘膝坐好，摆出宝相端庄之姿，她正色道：“好吧，那我的身体就拜托前辈照料了，记得一定要沐浴更衣，我闭关一段时间，修养一下神识。”
她说着话就闭上了双眼。
黑袍异族面容冷漠，扫过她趋于平静的面容，也消失在识海空间中。
现实世界。
‘顾怜’目光淡漠行走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巨大的风浪在达到她脚下时总会骤然平静，而她周围已经人迹罕至，看不到之前海市的半分热闹了。
远眺一望无际的蔚蓝色边界，她微微皱眉，想了想，‘顾怜’张开双手，平坦着向后倒去，悄无声息沉入蔚蓝的海水中。
她闭着双眼，没有设置任何屏障，任海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衫，几个细小的金色符文从她周身环绕而过，不多时就有一许多深蓝色、长着绚丽鱼鳍的细长鱼类游荡而至。
这些鱼鳍发着光的海鱼很快将她包围在中央，柔软的鱼唇亲吻她露在衣衫外的皮肤，有细小的蓝色光晕闪着梦幻的彩光，顺着被鱼唇亲吻的地方逐渐蔓延至她衣衫之中看不到的地方。
而‘顾怜’被光晕漫过的地方很快有一些细小的杂质从皮肤毛孔渗出、溢散在海水中，与此同时，她的肌肤似乎变得更细嫩了一些，连微小的尘土也尽数清除。
异族强者实在没有帮她沐浴更衣的想法，这大约已是他难得的宽容。
只是顾怜在闭关修养中没有感知到他的举动，如果知道顾临渊是这么给自己‘沐浴’的，她大约会要求他每天洗十次。
这哪是沐浴？分明是易筋洗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