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爹娘才会花这么多心思为儿女做打算，至于顾怜······只是他手中一个弱小的囚徒而已。

“咳——”

顾怜有些讪讪低下头，又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角，她露出略显羞涩的神情，声音如蚊虫般细：“爹。”

“······”

异族的面容谁也看不到，但旁边的通天镜显然惊呆了。

它顿了一下，镜面开始剧烈闪烁。

堂堂顾氏嫡女！顾家主和主母的孩子，两位至强者的孩子！霸主之一的小公主！她竟然叫一个异族‘爹’！

这一声爹要是被顾家主听到，再怎么宠爱她也要来一顿竹笋炒肉，先打个半死再说！真当顾氏不要脸吗？

大族子弟，宁死不降！

顾怜一边怀着羞涩面容，一边伸手按住了不停闪烁跳动的通天镜。

通天镜只能在她掌心发出不甘的光芒，却无法表达自己的愤怒。

也许是被她这一句‘爹’震撼到，好一会儿她面前的黑袍异族才有所动作。

顾临渊磁性悦耳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了，他深深看了顾怜一眼，伸出掌心，手掌中出现了一枚雪白细小的鳞片。

“我没时间去帮你抓蝼蚁，妖王逆鳞与他有极深的渊源，甚至附着一丝他的妖之本源，我再教你一个入梦之法，是我族挑动心魔的秘术，学成之后，你可以从这枚逆鳞上的妖之本源中窥探他些许隐秘。”

顾临渊突如其来的变化绝不是因为被她震撼到，更有可能是发现顾怜的想法很多时候于他有利，而且格外大胆诡谲。

她使用这种法门窥探他人隐秘，于天灵修仙界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大乱，可这对异族而言却是好事。

所以他主动教了她另一个秘法。

入梦之法，真正的心魔秘术。

顾怜没有丝毫被阴谋笼罩的胆怯，她目光发亮，十分开心，张口就道：“谢谢您，爹！”

这一声‘爹’叫得中气十足，响彻识海。

顾临渊手掌一顿，瞥了她一眼，声音变冷：“你再唤我一声‘爹’试试？”

他显然没有喜当爹的想法。

顾怜也不憷，当即就改了口，从他掌心拿过那枚雪白逆鳞，她微笑道谢：“谢谢你，临渊前辈，你果然也是一位心胸宽广的强者。”

在她眼里，似乎那些坏出了名、穷凶极恶的魔头都是善者。

见她拿过了逆鳞，顾临渊收回手掌，他负手而立，难得与顾怜多交流了一句：“别把你取的名字按在本王身上。”

“可我不知道你的姓名，总不能称呼你为无名前辈吧？”

顾怜笑道：“而且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啊，难道前辈不喜欢吗？君临天下，这不是前辈的梦想？”

谁也不会喜欢自己突然改了名字，但顾临渊大约又不想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在这位异族强者眼里，她只是一个他达成目的的棋子，和棋子没必要深交。

可事至此，无论怎样也已经和顾怜产生了一些交流。

静默之后，他漠然道：“你可以称我为‘魇’。”

“魇？”顾怜重复了一遍，小声嘀咕道：“还没有顾临渊好听嘛。”

虽然在心里还是称呼他为顾临渊，但顾怜是个尊重他人的善者，她很快点头，表示自己听清楚了。

“好的，魇前辈，你叫我小怜就行，我家里传授功法的老师都这么叫我。”

顾大师那是对待那些度化或是面见慈悲的人所求，在自己家里顾怜还是很随意的。

这位异族前辈不管身份如何，既然也传授了她修道之法，那就和家里传授功法的老师们一样。

但顾临渊大约没有亲近她的意思，将秘法传授给她之后就消失在识海中。

顾怜也不在乎。

她几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对外界的感知，将心神都沉浸在新学的秘术中。

花了不少时间，熟悉这个秘术之后，她才面色郑重拿出那枚雪白的鳞片。

与她虚幻的识海不同，这枚鳞片是实物。

修者开辟识海，只要通神的宝物都可以收入识海，妖王的逆鳞也属于这种。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以‘入梦’秘术挑动逆鳞之上那一缕妖王本源，侵入妖王的梦境，或者说他的内心，至于侵入识海······顾怜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就算顾临渊拿着这枚逆鳞也做不到，除非他比妖王强很多，可显然他不是已经飞升的人物。

强者很少做梦，只是并非绝对，而梦境通常代表了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那块空间，根据‘入梦’秘术上说的来看，人的梦境分为很多层，顾怜现在尝试的是最浅的一层，因为她修为不高，且还要妖王玄昼对她没有抵触，倘若是妖王的敌人，恐怕一瞬间就会被觉察到，并被赶出。

这也是异族无法直接侵入至强者的原因，就算顾临渊同为至强者，他想卷席天灵修仙世界，也只能一步步图谋，从顾怜开始。

顾怜盘膝而坐，双眼紧闭，双手交叠在丹田腹部，掌心中有玄奇的色彩忽闪忽现，那枚雪白鳞片就浮在她掌心之间、那片奇异色彩中。

仿佛穿越了无数空间，一种极为玄妙的感觉涌上心头，顾怜在冥冥之中突然睁开双眼。

眼前已经不是她的识海，而是一个她还算熟悉的地方——妖族王宫正殿。

高大的梁柱上盘踞着一条绿蛇，绿蛇通体碧绿，只有腹部有稍许白色，水缸般巨大的眼眸半敛，显出一双美丽而危险的竖瞳。

顾怜愣了一下，朝这条绿蛇走过去。

“妖王大人。”

巨大的绿蛇低头俯视她，身躯往前，顺着梁柱盘旋而下，眼眸靠近她的脸颊。

一人一蛇两双眼睛炯炯有神对视了许久。

就在顾怜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玄昼低语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本座梦中？”

这句话虽是个问句，可听起来反而像他在自言自语。

顾怜眨了眨眼，微笑道：“因为我们心意相通啊。”

这话实在没有什么信服力。

玄昼却再次凝视了她一眼，似乎在考虑这句话有几分真实度。

梦境都是不受控制的，但渡劫期的强者，即便罕见做梦，在梦中也能意识到自己做梦的处境，甚至还能简单操控自己的梦境。

而玄昼绝不会操控自己梦中出现顾怜，他对顾怜也许有些欣赏和好感，但还不至于要入梦的程度。

他人侵入他梦中更是无稽之谈，毕竟连异族也做不到。

妖王从未想过，顾怜会从顾临渊那里习得异族的秘术‘入梦之法’，然后借他的逆鳞入梦，毕竟众所周知异族无形无体、行踪诡谲、无法沟通，就连那些经历过上一次入侵的至强者们也没和异族说过几句话。

意外便从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