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将符文之法教给她之后,顾怜果然安静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异族前辈忘记了,他甚至没有再将她锁起来,任她的神识化身在识海中自由游荡。
当然,顾怜也没有逃走的意思,她只是稍稍看了一下,发现神识无法离开识海,就收起目光,将心思专注到刚刚得到的符文之法上。
外界,顾临渊操纵着她的身体避开了无数来搜寻她的魔族,识海中,顾怜却已经忘乎所以。
她尝试着修习了一下异族的法门,发现学得十分顺畅,短短一天她就入了符文之法的大门,能使用一些最简单的符文。
可这件事有些不合常理。
她现在是一道神识,肉-身被异族占据,按理来说只能阅览,无法学会,不能操控身体就无法真正的将功法在体内经脉运转,但事实却与之相反,顾怜不曾感知到半点阻碍。
她凝视着自己面前光芒微弱的几个符文,扭头看向通天镜:“阿通,难道我是符文之道的绝世天才?仅凭意念就能融会贯通?”
通天镜闪烁了一下,似乎也在不解。
“不至于吧,我要是这么天才,为什么今天才发现?”
顾怜摸着下巴细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的修道天赋在顾家都算不上数一数二,晋级快是因为她明悟本心、意志坚定。难道这符文之法也重本心?
想了一会儿,顾怜又看向通天镜:“你现在虽然被封印了,但显示一些文字记载应该还可以吧?”
通天镜镜身晃了晃,似乎在点头。
顾怜便道:“好,那你把和异族有关的东西给我再看一遍。”
灵戒中那本小册子她现在看不了,还好有通天镜在,顾怜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通天镜很快黯淡下去,镜面出现了许多细密的文字,它静静悬浮在顾怜面前,像一本等待翻阅的书籍。
顾怜凑近,逐字逐句又看了一遍。
“无形无体······”
“极易挑动人的心魔······”
“或占据入侵者的识海以掌控肉-身,或挑动心魔致人入魔死亡······”
她仔仔细细重新看了一遍,终于从字里行间推测出一些信息。
“原来是这样。”
顾怜指尖点了点镜缘,示意它自己看完了。
通天镜隐去镜面的文字,重新发出微微光芒,悬浮在她身边,做出聆听姿态。
顾怜便笑着说:“我知道是为什么了,不是因为我是符文一道不出世的天骄,而是因为符文之道本该这么修炼。”
“异族无形无体,他们不需要身体修炼法门,本就是意志存在,我现在无法控制身体,以神识修炼,正好符合这个条件。”
顾怜仔细和通天镜说了一遍,最后还感叹道:“难怪天灵修仙界的人视异族为大敌,这法门不能传出去,我等慈悲为怀、喜欢行善、助人为乐的还好,倘若被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得到,利用这法门去专门挑动人的心魔,用来害人恐怕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她面容凝重,说完这番话之后才稍稍松缓了些神色,重新露出笑容:“不过对我倒是有很大的帮助,阿通,我可以用这个法门来度化魔头,本来需要出窍期才能将神识离开肉-身,游历天地,但有了这个就不一样了,以符文构架一个能承载我神识的载体,借由此,我也可以去别人识海看看。”
这话听起来不像什么慈悲为怀的举动,也许是怕通天镜误会,顾怜很快又解释了一句:“你别担心,我不会无故禁锢或破坏别人的识海,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些作恶之人的心结,也许可以凭此度化对方。”
通天镜听得一知半解,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形,但它知道顾怜肯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果不然,顾怜将整个符文之法的基础学完之后,就开始面向识海上空,大声呼唤。
“临渊前辈,我有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顾临渊原本可以不理会她,只是顾怜之前的举动证明了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与其之后麻烦,不如直接出现。
黑袍异族幻化出身体,他居高临下看着顾怜,模糊不清的面容一片冷淡。
顾怜听见他漠然道:“我记得上次和你说过。”
她再闹就湮灭她的神识。
顾怜忙点了点头,朝他露出温和友善的笑容。
“我明白我明白,不过我有正事要和临渊前辈商量,不是无故唤你。”
“说。”
“你给我的东西很玄妙,我很喜欢,想尝试一下,正好,前辈你需要我的身体,我不想打扰你,可以放我出去实验一下吗?”
她言下之意,身体暂时给他了,她想神识出窍,去别人的识海里看一看。
顾临渊静静凝视她,许久没有说话。
顾怜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静默,便再次问道:“前辈?你在听吗?”
她真诚保证:“我不会借由这个机会回去求救的,你放心,否则你大可毁了我的道身,前辈应该明白道身对我们的重要,我不会想着舍弃,我就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虽然她再三保证,看起来实在诚恳,但异族依然只静静凝视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良久,她才听见顾临渊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十分磁性。
“你想用我教你的法子窥探别人的识海?”
这是邪道才有的做法。
异族虽然不在乎天灵修仙界的人是正是邪,可顾怜的举动显然给这位强大的异族造成了些许触动。
大约是没见过她这么奇怪的人。
顾怜却飞快摇头:“不是窥探,前辈,我出自佛门,曾立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想度尽天下魔头,可这实在太难了,也许我能在他们识海中看到些什么,以此打动他们,将他们度化,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我的目的只有这些,并非想窥探他人隐秘。”
顾临渊又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你可知,当你这么做了,你在你们同界人中就与我无异了。”
他当然不是担心顾怜,只是偶尔起了那么些兴趣,觉得她实在与旁人不同,才有此一问。使用异族的法门,做和异族相同的事,就算目的不一样,可在世人眼中也已没有区别。
顾怜明白这些,却依然坚定:“我知道,倘若真有那一天,千夫所指、万人所唾我亦接受,自从走上这条路,就明白我的大道定然孤独。”
异族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不过在顾怜坚定的目光中,他很快嗤笑一声,十分罕见地在语句中表露出了些许情绪。
“大道?一个小小金丹修士,就算你想,你以为他人识海是你想进就进的?”
就算用了异族的法门也不是万能,顾临渊先前侵入顾怜时,都先将她身体禁锢住了。
一个金丹修士难道还能禁锢元婴?更别提元婴之上的强者,而所谓魔头大抵不会只是一个金丹吧?
顾怜目光一顿,突然被他的话梗住,那份中气便消退了几分,她轻咳了一声,才道:“那个、我可以先找几个筑基期的修者试一试,西洲这么大,找几个为恶的筑基期还是很容易的。”
倘若说禁锢住,还需要像顾临渊禁锢她这么长时间,以她刚学了点皮毛的功力,那只能找更低的尝试一下了。
顾临渊再次嘲讽道:“你想让本王去帮你抓几个筑基期的修者?你怎么不干脆认我做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