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一进院儿,命妇们忙施礼问安,道了声,“娘娘万福。”皇贵妃笑着让她们起了,神色哀戚地看了棺椁一眼,叹了一声儿,并没多说什么。回身看了眼司仪内监,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皇贵妃站在棺椁一旁、司仪内监站在牌位旁,其余诸人都是跪着的。司仪内监说了些赞颂慎妃一生的话、又说了些皇上和皇贵妃对她的厚恩,俨然是把皇贵妃放在了皇后的位置上。一番冗长无味的话罢了,司仪内监向皇贵妃施了一礼退下了。皇贵妃到跪在霍小燕身后不远处的琉璃身旁,拿了几张纸钱,添在了铜炉里。
随后看了在场诸位人一眼,声音沉重的说了声辛苦诸位,便不在此多做停留,也没有多吩咐什么。其实按理说来,皇贵妃应该着意交代容菀汐这个亲儿媳,让她代为照看好这边,这才算周到之举,但皇贵妃却是并未有此言。
此时命妇们都跪着,长乐侯妃直接叩首于地,道了声“恭送娘娘”,此礼之大,已然超过了给皇贵妃之礼。但这些个命妇,哪一个不是见风使舵的?见此,也不觉得有多不妥当,而是随着赵氏叩首道:“恭送娘娘……”
容菀汐这个做儿媳的,向皇贵妃行礼多大的礼都是应该,自然也随着这些命妇们一起,行了稽首大礼。只是目光瞥见一旁的棺椁,不免觉得有些悲凉。无论是深宫里、还是这世道上,拜高踩低,向来如是。
容菀汐扪心自问,即便此时躺在这里的是自己,若人真的死后有知,可能甘心否?
并不是谁都生来就爱争斗,但为了让自己活着、为了让自己不被践踏,就只能不断地争、不断地斗罢了。命不由己、身不由己,在未央宫里尤甚。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然过了戌时四刻。天色已黑,门开着,凉风瑟瑟,使得这灵堂里,更添了几许阴森气氛。
容菀汐是这里位份最高之人,也是唯一一个皇子正妃,理应由她领头儿哭。可是容菀汐真的没有那说哭就哭的本事。
灵堂里静了片刻,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容菀汐身上,等着她起哭之时,容菀汐未免把情况弄得尴尬,也只得拿起帕子,干打雷不下雨的“呜呜”哭了几声儿。随即,蔡妃也抽出帕子挡着嘴,呜呜哭了起来,随即便是霍小燕。霍小燕的哭声起了,跪着的七八个诰命夫人,这才同时哭了起来。
霎时灵堂之内盈满哭声,却无悲意。人人的哭声都假的很,且人人也都不在意自己这番哭泣的真假。反正那棺椁里躺着的,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嫔,不会有人为这个女人出头。倘若这里面躺着的是太后、或者是一个受宠的皇后,她们不哭出眼泪儿来,往轻了算,是害得自己一命呜呼。往重了算,甚至会株连全家。
听得这一声儿假过一声儿的哭声,琉璃更觉心内悲怆,更是替自家主子觉得不公。那原本低低的呜咽之声,不由得大了起来,悲痛之情随着哭声真切的传出。这真真儿的悲哭,在这一众虚假的咿呀中,竟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
第六百六十二章 :四面楚歌
在今晚的京都城中,明月朗的星的天幕下,庸王母子同时沉睡着,一个正受着这些虚情假意的折辱,另一个,则是连被人折辱的机会都没有,就只是这么平静地躺在他的寝房中。身旁,只有一个从未被他当做女人看的这暗卫陪着他。
这庸王府的后宅里,有名分的没名分的,满是他的侍妾,但这些人明知道他就在府里,却是没人来看他。即便是受了他最多赏赐恩惠的人,也不曾。
这是容菀汐第一次体会到未央宫夜深无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一晚的。但觉得这一晚过了,已经用尽了此生所有的虚假。但可悲的是,她自己又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才刚刚看开始。
天亮了,辰时的钟声响起,初夏扶着容菀汐起身。容菀汐见皇贵妃没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道:“娘娘吩咐了守灵一晚,既然一晚已过了,诸位若是觉得应该向娘娘请辞的,便去漪澜宫陪娘娘说会话儿,若觉得不需此番周折,直接回各自府里便是。昨儿一晚上,有劳夫人们。”
也不用说什么“夫人们的心意,慎妃定能感受得到”之类的话,因为这些虚假的话说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客套、还是诅咒之言了。她们的心意,善一些的,或许只是抱怨慎妃殁了,害得她们这般劳动罢了。但若是毒辣一些的,或许还在心底里嘲笑慎妃在此生终了之时的落魄呢。
此时喉咙干涩,这一番话说的,自然也是低低沉沉的,颇有疲累之感。命妇们听了,也都疲惫的起身,拖着各自倦累的身子,解脱般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