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伞和她坐在便利店外的屋檐下等她吃完。
孟安仪说了声谢谢,闷头专心地吃着冰淇淋。思绪一片糊涂,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郁楼问她:“你带伞了吗?”
孟安仪迅速摸了摸书包的侧袋,刚要说带了,猛地想起伞被她丢在了出租车上。
她脸色镇定,徐徐地收回手,说:“……丢了。”
她听见郁楼的气息声,手臂蹭到他冰凉的外套。
她和他坐得这么近,被大雨围困。
“那等等车吧。”他声音平和,没有抬头,手里举着伞。
清晰的骨节包裹着伞柄,孟安仪的视线没忍住往上落,几乎想象出他握笔的样子。
孟安仪本来想问郁楼为什么没走,现在就算打不到车,没有家里人来接他吗?
但这么问好像有点突兀。
她转过头,吃着冰淇淋没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安安静静地看着雨。
本来这个场景很文艺的。
……没想到冰淇淋掉了。
孟安仪低着头,呆住了。
郁楼没拿伞的另一只手递了一包和冰淇淋一起买的纸巾给她。
买冰淇淋的同时买纸,说话的同时低头,看人的时候看向眼睛,对他好像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事。
她赶紧接过来擦干净,然后咬着蛋筒,语气强硬地找话题:“我都跑这么远来接你了,反正你以后是不能再拒绝我了。”
郁楼好像笑了下。
他低眼看着脚边滑过的水流,好像在想着什么事,声音有点轻地说:
“会拒绝的。”
不像是开玩笑,也没有任何轻佻的意思。
家里真的那么严吗?还是说他对自己要求那么严。
孟安仪闷头咬下最后一口蛋筒。
那天到最后也没有人来接他。
等到十一点,终于打到了车。他们各自回家,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孟安仪撑着脑袋靠在车窗上,回想着郁楼最后的那句话,有一点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烦恼。
是因为不甘心吗?
还是,因为那一根冰淇淋。
……
那天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事实上。
后来孟安仪还是渐渐感觉到,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视线会在她身上停留两秒了。
打招呼会顿一顿然后颔首了。
端着餐盘坐在他身边不会抗拒了。
她记得最清晰的是。
那时她行事张扬,别人叫她孟姐,既敬畏又调侃。
他叫她全名,孟安仪。
只有他叫她时,有他独有的尊重和宽容的味道。
……
孟安仪在雨里站了会儿,回身走进楼道里,收了伞。
病房的门半掩着,李奶奶站在门口和医生交谈。她也就走过去在李奶奶身旁听着,医生分出目光看了她一眼,临走时还以为她是这家的晚辈,叮嘱她多注意老人出行。
“你们家属是很忙?”医生和颜悦色地问,“一家人总要抽出时间多陪陪老人才行。”
“不是家属。”她否认的语气很坦然,声音干脆,“好的,谢谢医生。”
“这样啊,真不好意思,认错了。”
医生离开后,病房的门被推开。
郁楼松开握住把手的手掌,血管的青色脉络和清晰的骨节在手背上浮得漂亮。他说:“抱歉,必须得先走了。”
孟安仪点头:“郁老师去忙吧。”
“对了。”郁楼忽然像想起什么,停下来问了她一句,“决赛那天孟老师会来海大吗?”
孟安仪愣了下。前几次预赛因为新加入ax的缘故,她都没有到现场,反正大致都已经安排妥当,剩下的交给校方去准备就行。
“会吧。”孟安仪说。
他看了她一眼,臂弯揽着外套走了。
那背影疏然玉立,肩骨平整,腰线也挺拔得像松柏,和孟安仪那年在昏暗的走廊里第一次看见的背影,几乎只差了时间的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安仪总觉得他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目光有些深,最终还是没有说。
这种错觉,让她某一瞬间闪过微妙而不愿负担的心悸。
不过,郁楼的意思是他进决赛了吗?只有进了决赛才会这么问吧?
还是只是因为前几次没看见她到场,礼节性寒暄?似乎后者这种交谈更符合郁楼的性格。
孟安仪迅速抛开设想。
不要去思考,思考意义容易自作多情。
那天她有时间就会去,没时间就不去,仅此而已。
天色不早,肖教授请的护工到了,孟安仪看看时间也该回家了。
她道了别走出病房,刚走到电梯前,就见李奶奶小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把伞递给她。
“小孟,你的伞别落下了。”她和蔼地说,“老肖也老是丢伞,还好你还没走。”
伞塞到她手里,还是刚才打的那一把。
她道谢接过来。
等走到电梯里,孟安仪才忽然抬起眼。
伞又不是她的,怎么会用丢呢。